“夫人，您说为我考虑，可这桩婚事，分明是将皎月往火坑里推。”
谢皎月站在厅堂中央，指节因紧握成拳而泛出病态的苍白，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诉说着内心的挣扎与不甘，身体也因愤怒和激动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宛如风中摇曳的烛火，虽弱却坚。
谢夫人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她猛地站起身，一手地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桌上的茶盏被震得晃动起来。
“我不过是想着给你寻一门亲事，你倒好，回来就兴师问罪，我为你寻亲事莫不是还寻出错来了？”
“还有你舅舅，你舅舅以前是如何待你的！他那样赤诚以待便换来你如今的诋毁！”
谢夫人气得浑身都在颤。
这个逆女，为了造谣，竟然不惜自己的名声。
凌辱。
这二字在她嘴里说得何其轻易，却不曾想想，女人一旦沾上这两个字，便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谢夫人心里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方晋西会做出这种事，更不相信人来人往的广和楼里，会有人胆大包天到想要凌辱相府嫡女。
莫不是嫌命太长了不成。
谢夫人冷冷地看着谢皎月。
“我知道你对这门婚事有怨言，我又何曾想把你嫁给一个商人。”
“但如今你一介残花败柳之身，还能有什么好的归宿？”
“这白家虽然是商贾之家，但富甲一方，白公子又对你情意深重，你有何不满意？”
难道非要是三年前那个奸夫才会觉得满意吗？
谢夫人咬着牙，原先她还以为她这个女儿真的无心婚嫁，连太子和景阳世子那样的人都能拒绝，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她这女儿不是清高，也不是无心婚嫁，而是惦念那个奸夫。
谢皎月听见谢夫人的话，脸色苍白了一瞬。
残花败柳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笔直地扎进她的心脏里。
原来，她的母亲如此轻贱于她。
在谢夫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残次品，遇上一个肯上门便着急把她嫁出去，根本不论对方是人是鬼。
谢皎月咬着牙，“我知晓在夫人眼里，皎月不过是一个丢人现眼之人，也明白夫人不喜皎月，但今日广和楼之事，还请夫人派人去广和楼核实，换我一个清白。”
在今日，谢皎月又失去了两个亲人。
一个教她写诗论诗的舅舅，一个十分疼爱的舅母。
谢夫人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下人匆匆走进来，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夫人，方老爷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谢夫人听到这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说道：“让他进来吧。”
方晋西大步走进房间，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屋内紧张的气氛。
他一顿，然后看向旁边的谢皎月，若无其事地笑道：
“皎皎怎的先回来了？你舅母不是在房间陪着你吗？”
听见方晋西的话，谢夫人顿时冷笑，她看着谢皎月道：
“如今你舅舅也来了，你且与他当面说说，在房间里陪着你的是你舅母还是那白姓和王姓公子！”
谢皎月当然要说要问，她今日所受之委屈，都来自于这一个人。
“今日在酒楼，白为善说是您让他与我相看，敢问舅舅，可有此事？”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质问，让方晋西顿了一瞬，语气充满了严肃。
“我何时答应让他与你相看！不过是今日诗会，碰巧遇上了，我与他在楼下多说了几句，竟然让他误以为我让他与你相看。”
“这事也怨我，未曾和他说清楚。”
说到这里，方晋西迟疑了一瞬。
“皎皎可是见到了他？”
谢皎月袖子下的手捏紧，咬着牙道：
“他与一位王姓公子一同将我关在房间里……”
后面的话谢皎月没有说，但是方晋西和谢夫人都听出了她的意思。
方晋西连忙道：
“真有此事？”
说话的时候他看向谢夫人，似乎在求证这件事的真伪。
谢夫人冷冷地坐在椅子上，什么话也没有说。
方晋西顿时明白了，谢夫人不相信谢皎月这番说辞。
这当娘的可以不信，当舅舅可不能不信。
若是不信，他这外甥女就要与他不亲近了。
“皎皎，此事我确实不知情。是舅舅考虑不周，对不住你。”
“你放心，若是真有此事，我定然不会放过白为善。”
说完方晋西再次一顿，他看着谢皎月道：
“方才皎皎的意思，皎皎是已经见过白公子了？皎皎觉得他如何？”
方晋西这话一落，跟在谢皎月旁边的忍冬心里都替她家姑娘觉得委屈。
她家姑娘明明说了白为善欲行不轨，可是舅老爷却像是把她家姑娘的话当玩笑儿戏一样，还要问她姑娘觉得如何。
这岂非是在对被杀头的人问，侩子手的刀快不快。
坐在上方的谢夫人冷笑道：
“还能如何，她自然是瞧不起这桩婚事的。”
“我含辛茹苦地将她养大，供她吃穿，教她礼仪，换不来一份报答不说，还要受她的气。”
“她倒是清高，一边得罪太子，一边拒绝景阳世子，现在又嫌弃这门婚事，人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谢皎月不傻，她知道谢夫人再说她不识好歹。
她冷冷道：
“夫人，我不愿嫁人，并非是心高气傲。只是不想在这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终身托付。”
“我只求夫人能彻查此事，还我一个公道。”
她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方晋西眉头轻皱。
若是真要彻查此事，免不了将他也牵连出来。
他试图缓和气氛，上前一步说道：
“长姐，先前是我鲁莽了，这白公子虽然对皎皎情意深重，但终归出身商贾，加上皎皎又不愿意，我看这门亲事便算了吧。”
方晋西想，这门亲事退了便退了，左右他能为景阳世子牵线搭桥，促成另一段更为有利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