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完账，十来个人，蔬菜一串一毛，荤菜两毛，总共二百一十根，把苏晚早起准备的串串清空了大半，锅里所剩无几。
结算下来，三十七块钱。
恐怖如斯，一伙儿人吃了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苏晚嘴角抽抽，看向走来付账的贺丞光，“今天开业，打七折，给二十五就成。”
从兜里掏出四张大团结的贺丞光一愣，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不禁失笑，没有坚持，递上三张大团结。
“不用找了，我还没选呢。”
他顺手拿过一盘的铁盆。
苏晚递上找零的五块：“你免费。”
拎起一串花菜的贺丞光微微侧目，深邃的眼眸一眼见不到底，像是要将人吸入。
完美的唇形扬起一抹弧度，他点头，收下钱，“好。”
捧着铁盆围坐在一起的兵哥哥们注意力全在这，听到这话，一大帮人嘴角一扯。
“呦！！！”
默契十足的起哄，声音回荡在店里，让食客们频频朝苏晚和贺丞光投来注意力。
苏晚脸皮厚度非比一般，脸不红心不跳，反观贺丞光，面上不显，耳后根已经红透。
他埋头挑串的动作明显没有之前流畅，轻咳了一声，瞪了眼起哄的人。
“吃饭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声音戛然而止，只是那挤眉弄眼的动作没停过。
勤务兵小沈轻咳了一声，给他们递了个眼神，压低声音：“别起哄，忘了团长有未婚妻了？”
此话一出，下意识跟着起哄的人连忙低头，当贺丞光走过来时，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给他们闹得一个个顶着大红脸。
贺丞光坐下，奇怪地扫了眼他们，“怎么回事？不好吃？”
挑起豆腐尝了一口，一口爆汤汁，微微辣，汤底鲜香带着豆腐本身的香气，眼前顿时一亮。
这吃食不仅新鲜，味道也是省城没有的。
长相憨实的小刘没有注意到战友们充满暗示的眼神，诚实道：“对不起团长，我刚才忘记你有未婚妻了，带着大家起哄。”
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挠头，黝黑的脸颊泛红。
贺丞光刚咽下豆腐，差点没被呛死。
其余的人一见这情形，把头又埋低了些，根本不敢去看一眼贺丞光的脸色。
这二傻子，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多吃饭，少说话！”
贺丞光好心情荡然无存，瞪了他一眼，拿过桌上的筷子，挑起碗里晶莹剔透的米粉吃了起来。
还是一样的鲜。
这点串串根本不够他们塞牙缝，所幸有粉面。
店面骤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吸溜吸溜的声音。
一群当兵的，吃饭像是打仗，走的时候，碗里干干净净，像是被舔过一样，一点油水不剩，比苏晚洗过的还要干净，根本不存在现代饭店里剩菜剩饭的状况。
“小苏老板，味道太好了，下次我还来吃！”
走的时候经过前台，一个个排着队夸奖苏晚。
直接又可爱。
贺丞光是最后走的。
仅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紧跟着离开了。
店里一下空了大半。
苏晚心里明白，贺丞光此举不单纯是来吃饭的，新店开业第一天，不少人盯着，可他们一来，不管是周围的店面，还是别的，要对苏晚下手，都得掂量掂量。
经此苏晚也发现了，别看贺丞光为人淡漠，心思还挺细腻。
第一天开业，苏晚特意多准备了食材，可卖到下午，还是见底了。
等着学生放学，招待完最后一波，苏晚就打算收拾下班。
随着下课铃敲响，学生们鱼贯而出。
苏晚的店也迅速被小年轻占据，七嘴八舌的都是少年少女们的交谈声，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点签子算钱时，苏晚无意间抬眼，神色一怔。
“谁要吃你给的东西，你个坏人，爸爸说过了，不许你来学校看我，你来做什么！你滚，你滚！！”
只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怒气冲冲地推着面前手捧串串的中年女人。
一个不注意，女人手里的串串撒落一地，连带着铁盆一起砰的一声，色香味俱全的面和各类肉丸，全都跟着掉落，女人着急忙慌用手去接，根本来不及。
旁边是一脸嫌恶的儿子，急忙和她拉开距离，快速朝前走。
“小轩！小轩！”
女人心疼地上的吃食，更舍不得儿子，捡起碗追了上去，眼含泪花，被她儿子一把甩开。
“你到底要做什么！让爸爸看到了，打死你！”
少年恶语相向。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地冲出来，狠狠将女人推倒。
“林梅！你又来打扰我儿子，大家快要看了！”
男人挡在少年身前，冲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嚷嚷着：“这个女人，省立医院的护士，十几年前把首长家的孩子给抱错了被医院开除，你干出这种丧良心的事，还好意思来看儿子！你把我们家害得还不够惨吗？”
男人和少年的脸上全是对女人的厌恶。
剧烈的争吵，引起串串店里孩子们的注意，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转头去看，满脸震撼。
林梅呆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边是不断经过的学生，看着面前的丈夫和儿子，心里一片火辣辣的疼，眼泪沾满了眼眶，她擦了把，连连摇头。
“真的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她喃喃自语，解释了很多遍，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男人啐了口，护着儿子：“你闭嘴吧！人首长没有找你算账，让你去坐牢，已经是对你的宽容了，别再来骚扰我儿子，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男人抬起手的瞬间，女人下意识缩紧了脖子。
悲痛的看着无动于衷的儿子。
很快，男人领着儿子远走，留下女人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心全是擦伤，顾不上这些，她慌忙捡起地上的碗，进了苏晚的店。
“老板，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你的碗我给你弄脏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晚。
在省医院二十年，去年刚当上护士长春风得意家庭幸福，谁知道，十几年前她负责的两个孕妇出了事故，一夕之间，天崩地裂，林梅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