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雾灵山林老庄主死于毒杀,玉蜂毒。嫌犯池里,为争产,林家人几乎个个都有动机和下手的机会。而意外被窃的值钱扳指和古玉,又让本就离奇的案情更加复杂。
萧玥排查宾客时,居然查到曾经同桌吃饭的师永平。而很快,他说他下午醉酒后睡在房中,还开着门,很快得到了大管家的证实:
师永平所住客房外有株海棠花树在闹虫害,因而下午,有庄中花匠出入。酉时初(下午5点),花匠看到房中客人在睡觉,还露出了脚。
花匠治了会树,又走开了一阵,到酉时六刻(下午6点30)回来拿工具,发现这客人还在睡,还好心叫醒他去晚宴。
因花匠治树的地方角度问题,所以只要花匠愿意扫一眼那客房,就能一直看见房中客人露出的脚。
大管家给萧玥汇报完,两人又去见那位安阳名士。
这位名士姓钱,号静远先生。钱静远对待萧玥他们的调查略显不配合,还有点“名士被侮辱”的小愤怒。
他看着萧玥说道:“林老庄主中毒,不幸身故。这明眼人一看便知为何。你们不去查真正的凶手,反倒逮着我们这些来客不放!
安阳太守我也认得,却从未见过这位——”
萧玥微微笑:“先生不要气恼。清者自清。我们就是问问。先生那个时间段,去了哪儿呢?”
钱静远:“我去他们的花房转了转。”
萧玥:“哦,雾灵紫心兰的花房么?先生进得去?”
许是萧玥的眼光太过“炯炯”,钱静远微怒!他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是!我买通了一个花匠,悄悄进去的!
那花房的一角,没人!就我一个人!
我就和一架子兰花呆了一个多时辰!晚宴也没去!”
“哦。”萧玥哦一声,并不说话,就那样微微笑,看着这位先生。
钱静远:“怎么,你们现在不怀疑我下毒,怀疑我偷花?
我像是偷花的人?
我没想做别的,就想和那些花单独呆一会儿!
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法!
反正那些花儿也没法为我作证!”
萧玥:“花儿没法作证,花房的泥土可以的。”萧玥对大管家说,让他去查查那花房一角的脚印。
萧玥和大管家离开了。
路上大管家问,这宾客看起来都没嫌疑,要不要查查庄中仆人?
提起仆人,大管家还有点纠结,说虽然庄中仆人大多是世仆,但树大有枯枝,也难保有一两个动了歪心思。
萧玥:“你看着办吧。不过我总觉得,庄仆可能也查不出什么。你自己也说了,大多是世仆,世仆就意味着,他们生活安定,且有很多顾虑。而且——”
她看了看大管家,
“那扳指和古玉,你当然知道它们的价值。可普通仆人呢?
在他们眼中,老庄主的随身之物多不胜数,
或许这小小玉饰,都不算得什么。
比起金银这种看得见的财货,
他们为什么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去盗取这种不确定的财物?
还有一点,你忘了么?
那人盗取这两样东西的时候,
老庄主极有可能刚刚死亡——
而老庄主多年治理有方、积威已久,
如果真是仆人,这得多大胆子?
就算不是仆人,这也得多大胆子?”
萧玥笑微微:“只是假设哈,要是我,我就不敢。我还问问大管家你,你敢不敢?”
大管家顿觉额上有汗!他喃喃道:“大人说笑了,说笑了……”
萧玥又让大管家帮忙找个养过蜂的人。大管家说不用找,有位姓林的叔爷,就住在附近,他年轻时养过近十年的蜂。说来,那位叔爷还是林老庄主的远亲呢。
林叔爷很快被找来。萧玥一看,好么,就是那位送了她墨兰的大爷!
萧玥问,这雾灵山玉蜂多么?如果要搞来下毒,容易不?
林叔爷:雾灵山孤悬湖中,虽然山不算高,但总的来说还是绵延疏阔的。至少山的北面,至今都还有一小片林子没什么人去。
而第一批被发现的玉蜂,正是来自那里。
说来去年他还去过那林子一探,但正如之前大管家所说,玉蜂从不主动攻击人。因此玉蜂毒虽毒,雾灵山的人和它们相处多年平安无事,早就忘了这蜂毒还能拿来害人。
若是要取蜂毒,说简单也简单,只须捕得几只,将其关于密闭盒中,再以烟熏之,让玉蜂觉得被攻击后、释放出蜂毒——
“通常玉蜂放出一次蜂毒,便要隔上许久才能第二次释放。所以取蜂毒的人只要小心点,戴上手套,用针沾上一点——
只要沾上一点,刺入人体后见血即走。视蜂毒多少和中毒之人的各人情况,方才这位小大人说的,像林老庄主这种,
中的毒少,隔上数个时辰才发作,也是有的。”
萧玥听了,若有所思。
她再问:“之前林大公子说,午宴时有人来敬过老庄主酒。林大爷,这中了蜂毒之人喝了酒,会加速毒发,是不是?”
林叔爷点头。
萧玥再问,这次看的是林叔爷和大管家两人:
“这取毒的法子,林家的人知道吗?”
林叔爷和大管家面面相觑!
林叔爷:“这个,不好说呢。”
萧玥:“两位不要这么紧张,知道如何取毒,又不等于用毒害人。林大爷您还精通这事,也没见你用毒害人啊。”
林叔爷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公子们,应该都是知道的吧。夫人小姐们就不知道了。”
大管家也点头。
送走林叔爷,萧玥和大管家先去找了燕瑾瑜,说了下排查结果。然后由大管家带着人,还有燕护卫一起,去检查林家人的房间。正值珍兰会,庄中来往之人众多,取了蜂毒之后,那小盒子要丢,也没那么容易!
二)
燕瑾瑜和朱辰逸都有点疑惑,燕瑾瑜:“那这么说,还是林家人做的?可那扳指和古玉又是谁呢?”
朱辰逸:“有没有可能,是那凶手故意的?”
萧玥看朱辰逸一眼:“有可能。但我总觉得这取走扳指和古玉的人,莫名透着一丝诡异——
你们看哈,林德一直守在外书房,就离开了一刻钟。就这一刻钟,这人大胆进去,盗走一个死人手中的财物。如果真是林家人,这种下了毒还要跑来横生枝节的行为,就非常之迷惑!
毕竟,这扳指里又没有什么藏宝图!
大概率是另一个不相关方做下的。那这个人踩点的时机也太准!胆子也贼大!
你们想,我们知道林德是去小厨房拿吃的,林德自己也知道,但这人不知道啊……
万一林德只是离开更短的时间,他不是极有可能会被抓个正着?
所以他应该一直在周围等待时机!
他判断林德会离开一小会儿!
而且就算林德真的突然又回来,他想必也做好了应对!
毕竟,他进书房之前,并不知道林老庄主中了毒,还有可能已死!
那么他行动之前,他要做的预案就包括了,
万一林德突然回来怎么办?
万一林老庄主呼救怎么办?
万一事发,他要怎么逃走脱身?”
萧玥侃侃而谈,燕、朱两人听得若有所思!
燕瑾瑜不愧是未来太子后备,他说:“那你的意思是,这人有可能是个惯犯?”
萧玥:“燕公子高见。在下就是这么想的。”
朱辰逸:“恩,也只有惯犯,才能看一眼林老庄主的扳指和古玉,便能多少确定其价值,从而决定下不下手。
虽说来的宾客里,也有不少人有这本事,但这些人非富即贵,还有不少熟客,实不必冒这风险。
还有——”,朱辰逸欲言又止!
萧玥:“三哥你说。”
朱辰逸:“如果照你说的,他要做什么,什么预案,这要制服林老庄主和林德两个人,林老庄主也就罢了,林德人高马大,要做到这一点,我怀疑这人应该还会点功夫。”
萧玥笑:“三哥,假设这人是你,你会不会、敢不敢去做?”
朱辰逸:“如果那两样东西真像管家说的那么值钱,我自然可能会的。昔日在军中,莫说这样值钱的东西,就是十两银子,也有人为抢它打破头。
这人多半藏身于宾客中!
不是你和大管家核查的那三个无人作证的,
就是之前那些两两作证的人里面,有人说了谎!”
萧玥:“宾客之中么,肯定是有人说了谎。林家的人,也有人说了谎。
不过不要紧,很快就能查出来。
那现在就有两拨人。林家人,为家产下毒;会功夫的惯犯,为财物下手。两拨人选择珍兰会下手,是嫌这珍兰会还不够热闹么!”
燕瑾瑜也笑:“看不出朱小公子果真擅长查案。这次多亏有你在此。”
萧玥:“那也要燕公子知人善任。不然我一个黄毛小子,哪个听我的?”
因时辰已晚,燕瑾瑜表示查案也不急于一时,让几人先回房休息。
萧玥表示,自己还想再跟进一下大管家那边的排查情况。她送走燕瑾瑜,朱辰逸却要陪她一起。
咦?
朱辰逸说:无论是下毒的,还是盗财的,都是些心狠手辣之徒,这些人还没抓到,又知道萧玥在查他们,这万一对萧玥下手——
所以他得一直跟着,保护她的安全。
萧玥内心:虽然我很感激你,但,朱小将军,你是不是忘了,昔日你被我两次胁为人质?你朱小将军的近身搏击之术,并不是我的对手啊。
这世间远程攻击和近身搏击都堪称高手的六边形战士,到目前为止,我就认识阿恒一人!
想到阿恒,还有她家三哥,萧玥心中一叹!
但这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面对选择性失忆的朱小将军,她笑了:
“那就多谢朱三哥啦。朱三哥真是个好人呐。”
恩,不管怎么,先给他发一张好人牌!
接了好人牌的直男小将军朱辰逸还很高兴!和萧玥家的阿恒一样,这小将军的生活也基本是“家中、军中”两点一线,阿恒多少还和他家卷毛三争斗多年,顺便也长了点心眼,这位朱小将军么……
萧玥想了想,也没准儿装憨!反正就别把别人当傻子!萧玥觉得不能小瞧任何人!
三)
夜色渐深,萧玥和朱辰逸就在萧玥的房间呆着,和大管家随时互通有无。
她的房门开着,许是大管家的人有随手关门的习惯,一人离去后便关了半扇门。
萧玥正在喝茶提神,就看见朱辰逸一脸警惕!
他“嘘”了一声,一脚踢开那半扇门!
两人听得扑通一声,门后一人便滚在地上!
上官芷玉?!
只见上官芷玉一脸惊慌,见到萧玥像见到救星:
“朱小公子,我再不和你争吵了!
刚刚我睡着了,梦到那桃花山的猴子来给我送戒指!
那戒指上全是血!
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扳指!
啊啊啊,好可怕!
那鬼是不是跟来了?
那鬼是不是一直跟着我啊……”
萧玥扶起她,拍拍她的背:“不怕不怕,哪有鬼跟着你。没有的事。来来来,进来喝杯茶。”
上官芷玉呆呆被她扶起,呆呆进屋坐下。她看着萧玥给自己倒茶、递杯子的手,那手掌纤瘦,手指细长,掌有微茧——
上官芷玉便喃喃道:“你,你还练过武功啊?”
萧玥:“一点点。”
上官芷玉“哦”了一声,闷头喝茶。
等她情绪稳定了些,萧玥:“我让我三哥送你回去?这夜深人静的,还是接着去睡?”
上官芷玉抬头,看了看朱小公子,还看了看朱大公子:“你,你们嫌我在这碍事?”
萧玥:“并没有。”
“那我不走!反正我也睡不着了!我就在这里,看你们查案!我不乱说话!你们当我不存在就是!”
萧玥:看来这妹子真的是吓坏了!就行叭。
几人正说着话,大管家就急急忙忙一路小跑进来,进门就说:“找到了!”他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盒子!
“装玉蜂的盒子找到了!在已故先夫人的院子里,那院子只有二公子和他的人能进去!”
大管家戴着手套,打开那盒子。
萧玥看了看,盒中有三四只玉蜂,都已死。
萧玥:“走,我们去那院子看看!让人把二公子也请来!”
此时夜虽已深,林家主院里却灯火通明。林大公子自然是没睡的,他人一直在林家大堂,自道身为长子,就算案情未明,父亲的白事也得操办起来。
林二公子却是回了房的。他被请来时,很是愤愤:“这大半夜的,派人来说装毒蜂的盒子是我的!简直荒唐可笑!这盒子我见都没见过!在这院子里发现,便是我的?呵!”
萧玥:“并没说是你。就是请你来问问情况。”
“情况?什么情况?这分明是我那好大哥栽脏!这院子是我的人在管不错,可钥匙大管家那里,也有一把!”
林二还看一眼大管家:“怎知不是他为了巴结我大哥,把钥匙给了大房的人?
哦,还有,你们看见那个角落没有?”
林二指院子北角:“那树后有个狗洞,以前林三那崽子还爬进来过,被我逮住!搞不好这崽子早就投了我大哥,就是他又钻进来栽脏给我!”
好么,林二上来就搞无差别攻击!
萧玥:“哎,林二公子,看来你不光和你大哥关系不好,和你三弟关系也不好啊。”
林二一昂头:“我才是元配嫡出!我和他们搞好关系做什么!
林三那崽子从小就是个讨厌鬼,老爷子还把他当宝!
一个穷酸继室所出,算得什么!”
他看了看萧玥:“你以为只有我讨厌他?我告诉你,我那好大哥也讨厌他!只不过他比我会装,那小崽子看不出来!
前年我那大嫂生第二个儿子,五个多月的时候,被那崽子不小心冲撞,差点流产!后来虽然保住孩子,也吃了不少苦头!
我那二侄儿现在一岁多,还不会叫人呢!搞不好就是被那小崽子给撞傻了!”
萧玥、朱辰逸和跟来的上官芷玉:哎,你们林家人还真的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