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511宿舍门外，听路梦晖讲述完前因后果的封焉叹了口气：
“小路——记得吗，【污染不可逆，心软是大忌】？”
路梦晖神情低落的看了静静站在一旁的三角头一眼：
“……记得。”
封焉顺着路梦晖的视线看去：“在《维度间隙》中，你遇到过世界观为【古世界】的副本吗？”
小路同学不明所以的点头：“遇到过，那是一个邪神横行的世界。”
封焉脸色如常，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下意识放轻声音：“看着岳大婶，我不由想起了一个人……”
更准确的说，是一个Npc：《往昔的无罪之证》，同为某支队伍副队长的老管家宋巍。
当时，他与初入游戏时加的第一批好友【骑士行星】一起排本，二人一个16级一个30级，按理说副本的难度等级大概在23到27级之间。
结果不知为何，排到这么一个30级的五人困难团本，简直离谱！
除了他俩之外，另外三名玩家是战斗侧的【飞天大蟑螂】飞天姐，30级；解密侧高玩【一神带众坑】魔术哥，30级；从头演到尾的解密侧高玩【不上岸不改名】侦探妹，29级。
总之，因为魔术哥太秀，这个副本结束的虎头蛇尾，封焉只得向系统申请导出剧本，把背景故事当个短篇小说看过过眼瘾。
那是封焉第一次干这种事，他并不知道其他人导出剧情本时，没有“仅各位读者可见”的后日谈。
所以，封焉知道，大夏A级024号猎者小队＜熹微＞的队长楚舞薇，带着她的小队找到了自己失踪三年的副队长宋巍。
这个故事中的邪神原型便是他们眼下要对付的【血肉】，邪神信徒“老板”设下的祭祀阵法指向【血肉】的眷属，发生一系列事情后，宋巍为了救人，主动变成的阵灵。
他与岳大婶一样，都变成了某个东西的“关键”，且这个东西与邪神有着直接联系。
不同的是，宋巍是那个世界的高阶超凡者，化身阵灵后不知不觉便被邪神意志支配，直到封焉给了他一枚可以恢复理智值的道具；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未来，所以，才会拒绝楚舞薇的救援，并坦然说，
“杀了我，队长。”
岳大婶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却能凭借“俺寻思”之力硬抗邪神的叨叨……我是说，邪神模因的污染，并同样坦然说：
“小同志，把俺杀了！”
路梦晖磕磕巴巴的开口：“可、可是，副队你也说了，宋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岳大婶这么做，只是无知者无畏啊！这不算数！”
封焉收回放在三角头身上的视线，垂着眼睑，捏着腔调，语气散漫又傲慢：
“三角头阿姨，您好，我是这孩子的副队长，我话中的分量，您不必怀疑。
您原本只是普通人，‘污染不可逆’什么的，只是针对像我们这样的超凡者。
至于您这种情况，我解决起来就像吃饭喝水——当然，‘关键’位置不能空缺，您走了我自会顶上。
只要您现在点个头，就能变回原来的模样，小路会即刻送您出去？”
路梦晖知道，封焉在说谎，目的在于验证岳大婶做出牺牲这一决定是不是因为无知无畏、是不是因为抗战神片看多了一时热血上头。
他死死盯着三角头——快！快点头！
他们做不到的事，楚校长说不定……不，校长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
不出封焉所料，三角头就像一尊雕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路梦晖试图冲上去触碰她，她才后退一步。
“小路，她怕自己身上也有‘病毒’，会传染给你。”封焉按住路梦晖的肩膀，“她之前确实是无知无畏，否则也不会做出‘帮助小黎逃出去’这种事。
但在遇见你之后，就不是了。”
换做平常，机灵的小路同学一定会注意到封焉话中的玄机。
“因为我把‘超凡’告诉了她吗……”路梦晖终于再也忍不住，眼角滑落一行清泪，“普通人的命，就、就这么……”
“这不是你我的错，小路。”
伸手轻轻抹掉那一道晶莹，封焉对上路梦晖水汪汪的眼睛，温和道：
“很遗憾，这一点，我们目前的确无能为力——但这座学校还有很多活着的人。”
“过去已经过去，我等无力改变，可如果再错过未至的未来，才是无法原谅的遗憾。”
过去的过去、未至的未来……吗。
路梦晖用力眨了眨眼，只觉得脑海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面板，就会发现自己的精神值从23一下子来到了32！
“大佬，谢谢，我好像明白了……不过，有一点，我绝对不赞同！”
封焉饶有兴趣：“哦？”
路梦晖握了握拳，认真道：“过去从未过去，它甚至就不可以过去——直到血债十倍血偿！”
【让对方吃进去多少就加倍吐出来更多，你这位朋友，真是＜暴食＞途径的好苗子】
封焉哼笑一声：“很好，很有精神！”
“副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封焉嘿了一声：“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只有我忙是吧？——动动你的脑瓜，去宿管室！”
路梦晖选择性只听最后四个字：“啊哈，宿管室？得~~~令！我开路！”
封焉抬脚就踹小路同学的屁股，后者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般轻松躲过，却摔了个大马趴。
路梦晖痛苦的揉着鼻子：“唔哇，有埋伏……”
“有个锤子埋伏！”封焉没好气道，“大约因为想通了，你的精神力暴涨了不少，看样子已经突破了30，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考虑到你从【诡域·寂静之岭】出来后，精神值刚刚突破普通人类极限20点、来到23，如果不进行针对性训练，这个适应过程恐怕会延长很多。”
“唔……这就是变强速度太快的烦恼吗？我真是天才！”
封焉先是眯起眼，然后突然瞪大，路梦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倒挂在走廊天花板垂下的晾衣杆上。
“→_→呵，爬杆天才。”
“qAq”
封焉双手插兜脊背挺直，路梦晖疑神疑鬼上蹿下跳。
虽然但是，这话封焉还真没法反驳，也就欺负小路单纯没见过世面——
因为，当他们从五楼到一楼后，路梦晖就已经初步适应了暴增的精神力，不再对外界刺激出现过激反应！
三角头拖着锈蚀砍刀，默默跟在二人后面。
两分钟后，两人一怪来到121宿管室，何佑与诗诗与正在研究那一盆黑土。
黎子卿躺在床上，睡得似乎很沉，但不太安稳。
双方成功会师，第一步当然是交换情报，发言者分别是路梦晖与何佑。
当然，为了不打扰黎子卿这孩子，众人关上门，还往西走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保证一旦宿管室出事，众人不至于鞭长莫及。
闻人诗诗：“所以，关于影子的真相，正常情况下，它指向西北，因为现在是上午，太阳从东南方照过来；
如果藏了保持人性的小吱儿，影子会指向东侧，因为它想让我们去宿管室拿到黑土保护自己；
如果藏了失去人性的小吱儿，影子会指向西北或者其它乱七八糟的方向，怪不得我跟小黎差点被传送到墙里去、而你们却没事！”
何佑：“这样看来，我们刚进入宿舍楼时，影子会变得又大又怪，是因为三角……岳大婶从三楼窗户看到我们要进来，所以让一群小吱儿在门口等着我们。
当然，对于她来说，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听劝‘离开’。
突兀进行空间传送，恐怕是有几只小吱儿突然丧失人性，这也是说话困难的岳大婶在喊‘离开’的同时还喊‘去死’的原因。
其中失控的两只，恰好找上了诗诗和黎子卿。”
闻人诗诗抱怨一句：“真是倒霉！”
路梦晖补充：“岳大婶身侧一直跟着一只小吱儿，这也是她能几乎同步传送到你们身边的原因。”
“但，我有看到，当时岳大婶的影子方向是正常的？”
路梦晖摊手：“影子方向改变，是因为人家想要给你指路，岳大婶又不需要！所以，人家想朝哪儿就朝哪儿咯！”
闻人诗诗一噎：“你说的很有道理。”
至于小吱儿……
违规的学生被身不由己的岳大婶杀死，灵魂久困于仪式场下的阴影界，因而被污染变作大老鼠的模样；
岳大婶第一次见这阵仗，尝试与其沟通，却被无情攻击、啃到了胳膊。
她也因此发现，怪物的血会使其发狂，可是，人类的鲜血可以暂时遏制污染的发展、使其保持人性！
但，经过试验，岳大婶发现，小吱儿会产生耐药性，对鲜血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人性维持时间越来越短，直至彻底污染、彻底失控，即：
学生死亡→正常人类→被污染→小吱儿（无理智）→喂食人血→暂时恢复人性→一段时间→再次失去理智→再次喂食人血→……→人血失效→彻底失控。
鲜血的来源自然是半人半怪物的岳大婶，可她不知道的是，血液虽然可以延缓污染的发展，但也会增长小吱儿的实力，待其彻底失去人性，只会变成更可怕的怪物！
也就是小吱儿的本体相对比较拉，此间污染源邪神因子的浓度也拉，如果换做一名高阶超凡者与更加强力的污染源，再重复岳大婶这般“养小鬼”似的行为，后果……
此即【污染不可逆，心软是大忌】！
得出这十个字的代价，是一支满编的弑神小队；其中的治疗位异化后得到了不死特性，至今还被镇压在【泰山后土狱】中。
半人半怪物的岳大婶不仅拥有人类的血，还拥有怪物的血。
其所谓的“破锣嗓子”，是来自邪神【血肉】的呓语，能听到代表此种状态下的岳大婶、与食堂那只“伪眷属”地位相同，是以她的血可以驱逐其它非阵眼怪物。
即使带了个“伪”字，其血液中的邪神因子也不是普通人能抵挡的，表现为堪比氢氟酸的“腐蚀性”。
但，与这种弱酸一样，主力输出另有其“人”——
对于氢氟酸来说，是氟离子；对于邪神因子来说，则是“污染”！
由于岳大婶长居男生宿舍——违规住宿女生由傀儡宿管送来、无须她跑去女舍执行——在无人违规、她行动自由的时候，偶然发现，男生的尿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中和这种污染，童子尿效果最好！
紫黑色的怪物之血与淡黄色的童子尿混合后，作为液体蒸发太快，于是岳大婶尝试加入土壤，把三者和成暗红色的泥巴。
经过试验，效果意外的好，哪怕是凝固的泥巴，虽然效果会差点、不再能直接驱逐除了伪眷属之外最强的怪物幽灵杜宾，但也大大减少了其猎食欲望！
岳大婶会写的字不多，以上两道试验记录，何佑与闻人、黎子卿在宿管室高低柜上那台具有录音功能的收音机中发现的。
至此，所有疑问都已解决，但封焉敏锐发现，众人对岳大婶的感觉变得复杂起来：
一方面是钦佩，以普通人之躯做到这种程度，一等功都不够；
另一方则大致可以称为“别扭”，间杂一丢丢“不爽”——你把事儿都干了，显得我们很没用诶！
一言以蔽之，总有一种白跑一趟的感觉。
封焉不理解，能省事儿还不好么，还拧巴上了？？？
【地球人族的“心”真复杂，与之相比，感悟规则都显得简单了】
·前半句我赞同，后半句我保留意见。
【好，这个问题，等你到了规则层面再说——话说回来，你养在身边的猩红代行呢】
·ber，什么叫我养……？！！
何佑看向封焉：“所有谜题都已解决，四卷金丝线到手，关键节点也已经找到，‘男生宿舍’这张地图的探索度算是拉满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副队？寻找仪式场其它的关键节点吗？”
沉默良久的封焉神色莫名，黑沉的眸子依次扫过所有人。
他缓缓开口，问出一个致命问题：
“咱们的队长大人呢，谁见过？”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下意识看向三角头，动作整齐划一跟军训似的。
在某种生物本能的驱使下，沉重的面甲愣是被其摇成了拨浪鼓。
没干过的事儿她可不认！
封焉深呼一口气：“走，去找……岳大婶，别拦我。”
三角头说不了话，只是将砍刀递了过来——
刀背朝外，刀刃朝里。
她比划了几下，示意自己有话说。
路梦晖当即潜入阴影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