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次卧的小床上坐了一夜。窗外的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合了会儿眼。等我醒过来。客厅里已经传来了说话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我慢吞吞地爬下床。我拉开次卧的门。我拉开次卧的门。一股浓重的油烟味飘了过来。我皱着眉头往厨房看。王秀兰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锅里的油滋滋作响。小宝蹲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啃得正香。
我没说话。我径直走到卫生间。我洗漱完出来。王秀兰正好端着一盘炒鸡蛋从厨房出来。她看见我。脸上堆起笑容。她说。小晚醒啦。快来吃早饭。我煮了粥。炒了鸡蛋。还有你爸买的馒头。
我看了一眼餐桌。桌上摆着一碗粥。一盘炒鸡蛋。几个白面馒头。我没什么胃口。我摇了摇头说。我不吃了。我去上班了。
我爸听见声音从主卧走出来。他穿着我的旧睡衣。那睡衣是我妈生前给我买的。他穿着明显短了一截。他扯了扯衣角说。小晚。不吃早饭怎么行。上班会饿的。快坐下吃点。
我看着他身上的睡衣。心里一阵刺痛。那是我妈留给我的东西。他怎么能随便穿。我没理他。我转身回次卧拿我的包。
我爸跟了进来。他站在门口搓着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他说。小晚啊。爸爸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预感到没什么好事。我拉上包的拉链。我说。什么事。你说吧。
我爸说。你看。我们现在住在这里。每天都要吃饭。小宝和玲玲还要上学。家里的开销也不小。你阿姨没工作。我身体又不好。干不了重活。你看能不能。能不能每个月给我们一点生活费。
我盯着他。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冷笑一声说。生活费。你凭什么找我要生活费。
我爸的脸涨红了。他低下头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年我没管过你。我对不起你。可是现在。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你是家里唯一的成年人。你有独立的工作。你帮衬一下家里。也是应该的。
我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气得浑身发抖。我说。一家人。你还好意思说一家人。你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我妈是一家人。我妈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上学交不起学费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个人吃泡面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爸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他的头埋得更低了。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他说。小晚。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就别再提了。爸爸知道错了。爸爸现在回来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更盛。我说。过去的事。我能不提吗。那些事是我一辈子的伤疤。你说抹掉就能抹掉吗。
王秀兰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她听见我们的对话。她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她说。小晚。话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你孝顺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也不会要你很多钱。每个月给我们两千块。就够了。
两千块。我看着王秀兰。我差点笑出声。我说。两千块。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多少吗。我一个月工资也就四千多一点。我要交水电费。物业费。还要攒钱。我哪里来的两千块给你们。
王秀兰撇了撇嘴说。四千多也不少了。你一个女孩子。又不用养家糊口。花不了多少钱。两千块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说。我凭什么要给你们钱。这房子是我的。你们住进来。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你们还要我给你们生活费。你们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王秀兰的脸色沉了下来。她说。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住在这里。是给你爸面子。你真以为我们愿意挤在这个破房子里。要不是你爸念着父女情分。我们才不来受你的气。
我看着王秀兰。我说。那你们可以走啊。没人拦着你们。
王秀兰说。走。凭什么走。这房子有你爸的一份。我们就有资格住。你不给生活费也行。以后家里的家务你全包了。买菜做饭打扫卫生。这些事都归你管。我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哪有空搭理这些琐事。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我每天上班已经够累了。我下班回来还要伺候你们一家人。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王秀兰说。当什么。当女儿。当姐姐。你爸养你小。你养他老。天经地义。你伺候我们。也是应该的。
玲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她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她说。就是。你每天下班那么早。回家做点饭怎么了。我妈每天在家多辛苦。你就该分担一点。
我看着玲玲。我说。你妈辛苦。她辛苦在哪里。她每天在家除了做饭就是看电视。她干过什么活。
玲玲说。我妈要照顾我和弟弟。要照顾爸爸。这还不够辛苦吗。你就是冷血。就是不孝。
我气得说不出话。我转头看向我爸。我说。爸。你就看着她们这么欺负我吗。
我爸叹了口气。他说。小晚。你就忍忍吧。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家务你要是没空做。下班回来搭把手就行。生活费的事。你要是实在困难。那就先不给。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说。
我看着我爸。看着他脸上的无奈和偏袒。我心里的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了。我知道。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真正为我考虑过。他回来。不是为了弥补我。是为了找一个免费的保姆。找一个摇钱树。
我咬着牙说。我不会给你们一分钱生活费。我也不会伺候你们一家人。要住在这里。就自己动手。要么。就滚出去。
我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我爸在后面喊我。小晚。小晚。你去哪里。
我没有回头。我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我怕我再待一秒钟。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走在上班的路上。清晨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让我清醒了不少。我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我心里充满了委屈。为什么别人都能有幸福的家庭。为什么我就要承受这些。
到了公司。我坐在工位上。却一点工作的心思都没有。我脑子里全是家里的事。全是王秀兰的嘴脸。全是我爸的偏袒。
同事小李走过来。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林晚。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可能没睡好。
小李说。没睡好就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我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却不想回家。我在公司楼下的公园坐了很久。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看着天色一点点变黑。我才慢吞吞地往家走。
我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我希望我回到家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我希望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可是。当我走到家门口。我就知道。我的希望破灭了。客厅里传来了电视声。还有小宝的嬉闹声。
我深吸一口气。我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我一进门。王秀兰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说。你可算回来了。快去做饭吧。我们都快饿死了。
我看着她。我说。我不饿。我不做。
王秀兰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说。林晚。你别给我耍脾气。你今天要是不做饭。我们就没饭吃了。
我说。没饭吃就自己做。或者出去吃。别指望我。
王秀兰还想说什么。我爸走了过来。他说。小晚。别闹了。去做饭吧。小宝都饿哭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宝正坐在地上。咧着嘴哭。脸上却一点眼泪都没有。明显是装的。
我心里一阵恶心。我说。他饿了。你给他做饭去。我没这个义务。
我说完。转身就走进次卧。我锁上门。我靠在门上。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我也知道。我不能再退让了。再退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只会让自己更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