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预感与算计
片刻的调息，仅仅让两人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恢复了一丝，勉强压下了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刺痛。沼泽深处的毒瘴愈发浓郁，带着腐蚀性的湿气缠绕上来，侵蚀着他们本就黯淡的护体灵光。
顾危率先睁开眼，眼底深处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封般的冷静。他侧过头，看向身旁脸色同样苍白的林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安排的后手并非林霄，此次幽寂沼泽之行，本是穆挽情精心设计的杀局，地点和时间都极为隐秘。林霄的出现，堪称绝境中的意外，若非他那精准的冰封控制和那诡异法器的致命一击，结局难料。
林霄长长吐出一口带着寒意的浊气，也睁开了眼。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枚散发着清冽气息的冰心丹，自己服下一颗，另一颗递给顾危。“清心凝神，对抵御此地瘴气有点用处。”
顾危接过，没有犹豫便吞了下去。丹药化开，一股清凉之意蔓延，确实让因魔功反噬而有些躁动的心神平复了些许。
做完这个，林霄才仿佛组织好了语言，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理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实验现象：“我事先并不知道你的具体行程。”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前几日，心中莫名有种不安的预感，与你有关。”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太相信纯粹的直觉，更倾向于未雨绸缪。”
“所以，我去找了器门的张慕雪。”林霄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略带一丝无奈，“用一些关于材料能量传导效率的新想法，跟他换了一件他最新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儿’。”他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枚看似不起眼的灰色铁片，边缘有着细微的符文流转，“一种能单向传递极短距离、极微弱信号的感应符。我设法在你常去的一个地方留下了子符。它不能定位，只能在你离开特定范围，或者子符被强大外力摧毁时，母符会发热示警。”
顾危眸光微动，看向那枚铁片。张慕雪，器门那个被宠坏的天才，弄出来的东西确实稀奇古怪，有时却意外地有用。林霄此举，堪称心思缜密，且最大限度地隐藏了真实意图，只是基于“预感”的防范。
“母符昨日突然变得滚烫，然后碎裂。”林霄收起铁片，“我知道你那边定然出了变故。但宗门内眼线众多，我若直接寻你，目标太大。”
“于是，我立刻去东陵堂，接了一个采集‘赤阳矿’的甲级任务。”林霄语气平稳，“赤阳矿位于宗门以南的炎谷，与幽寂沼泽所在的北方截然相反。用这个任务作为借口离宗，合情合理，不会引人怀疑。”
他看向顾危：“离宗后，我凭借母符最后感应到的微弱方向，以及对你……和那位掌门夫人行事风格的判断，推测幽寂沼泽是最可能的设伏地点。一路隐匿行踪，全速赶来。”
说到这里，林霄一向冷静的脸上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幸好，赶上了。”
他省略了途中如何规避可能存在的眼线，如何精准判断方向，如何在赶到时恰好捕捉到战斗尾声并瞬间做出突袭决策的种种细节。但顾危能想象到，这其中包含了多少冷静的分析、果决的行动，以及……一丝运气的眷顾。
顾危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眸子注视着林霄，仿佛要透过那层理性的外壳，看清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最终，他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将所有情绪敛于眼底：“嗯，幸好。”
他没有道谢，有些东西，言语反而显得苍白。这份在绝境中毫不犹豫伸出的援手，这份基于信任与算计的精准救援，已然超越了普通的同盟关系。
“张慕雪的东西，以后可以多换点。”顾危难得地评价了一句，算是认可了林霄这次“投机”般的准备。
林霄闻言，嘴角也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随即恢复正色：“当务之急，是找到安全的疗伤之地。你的伤势比我更重。”
顾危点了点头，强撑着站起身，目光扫向沼泽更深处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与迷雾：“往里走。边缘地带反而容易被后续可能的搜查波及。沼泽深处有些地方，连元婴修士的神识都不愿轻易探入。”
那里环境更恶劣，妖兽更危险，但也意味着，更安全。
林霄没有异议，也站起身，与顾危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却坚定地，一步步迈向那未知的、危机四伏的沼泽深处。
他们需要时间，需要恢复。而外面的风暴，在失去一名金丹暗卫和两名内门弟子后，必将以更猛烈的方式，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