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依旧在吹。陈岸的手贴在控制台上，那张工作证还留在他胸口的口袋里，紧挨着心跳的位置。他没有再去看它，却能清晰地感知它的存在，像一块沉甸甸的烙印。
突然，控制台轻轻震了一下。
周小芹抬起头，手指停在算盘上。她没说话，耳朵微微一动，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异样的声响。
“不对。”她低声说，“水里的信号乱了。”
陈岸睁开眼。刚才他一直闭目感受海水的律动，但那种熟悉的节奏消失了。这不是自然的变化，而是来自天空的干扰，一层层压下来，如同无形之手搅动了整片海域。
“有东西来了。”他说。
话音未落，天边浮现出三道黑影。它们不是飞机，也不是卫星，而是从空中裂开的缝隙中钻出的异物。船身倾斜，表面布满发光的裂痕，像是被强行拼接起来的残骸。
是海盗船。
第一艘船的炮口泛起红光，能量束直击空中城的核心。陈岸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将手掌按进控制台深处，直接启动了“永恒声波”。
这声音无法用耳朵听见，而是由身体感知。它自海底升起，穿透空气，蔓延至太阳系之外，化作一个巨大的球形屏障。敌人的攻击撞上屏障的瞬间，空间剧烈震荡，如同石子投入深潭。
反击开始了。
海盗船的能量被原路反弹，第一艘当场炸裂，碎片如星辰般洒向太空。剩下两艘试图逃离，却被声波困住，在扭曲的空间中相互撞击，最终一头扎进木星的大气漩涡，再无踪迹。
战斗迅速结束。
周小芹已蹲在黑匣子残片前，将算盘翻转接上线。铜珠自行跳动，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她盯着不断跳变的数字，眉头越皱越紧。
“查到了。”她说，“他们不是自己来的。”
“谁叫他们来的？”
“一个叫‘永恒大厦投资集团’的公司。信息显示：清除目标陈天豪分身失败，转而打击源头宿主。”
陈岸沉默。他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那个穿西装、握金笔的人，是他，又不是他——是另一个时空里未曾死于楼梯间的自己，一路攀爬，成了世人眼中的成功者，也一步步走入黑暗。
原来他们惧怕的并非现在的他，而是他所能唤醒的一切——那些被舍弃的选择，那些未曾屈服的坚持。
这时，控制台亮了。
不再是简单的提示音，而是一幅旋转的星图，悬浮空中缓缓转动。图上有许多红点，每个点都连着一串数字与符号，像是时间与坐标的标记。
陈岸伸手触碰其中一个红点。画面放大，一段影像浮现：一间办公室，深夜，灯还亮着。桌前坐着一人，白衬衫，领带松垮，手中握着一张工牌——那是他前世的模样。
他望着屏幕中的自己，轻声说：“你也没睡啊。”
周小芹看了他一眼，“你在跟谁说话？”
“没人。”他收回手，“只是确认一件事。”
系统终于发声。声音不再机械，而是低沉有力，仿佛从遥远星域传来：
【检测到宿主完成文明庇护验证，系统权限升级为星际导航仪。真实世界任务生成：清除所有堕落时空的陈天豪分身。】
一道金光自星图中心射出，贯穿十二个关键节点，终点指向猎户座β方向。
周小芹站起身，走到他身旁，“你要去？”
“不去不行。”他说，“他们不会停，只要我还站着。”
“那你打算怎么找？一个个试？”
“不用。”他指着星图，“他们会留下痕迹。西装、金笔、工牌……这些东西不属于大海，也不属于自然。只要出现，就是破绽。”
“我帮你盯着。”她转身回到算盘前，重新接上线，“生物信号一旦异常，我会立刻通知你。”
陈岸点头。他走向礁石边缘，望向曾经的海滩。那里早已升空，成为空中城的一部分。地面只剩一圈模糊轮廓，像梦醒后残留的印记。
他想起小时候随父亲出海，天未亮便起身，提着竹篓踩在湿漉漉的滩涂上。那时不知未来如何，只知今日必须捡够十斤贝类，才能换一顿肉。他也记得前世最后那天，加班至凌晨，电梯里无人言语，唯有显示器的蓝光照在脸上。
两个世界，两种人生。
可如今他明白了，重要的不是选择了哪条路，而是走完之后，是否还能回头，是否仍愿伸手拉别人一把。
他掏出工作证，放在控制台上。不再藏匿，也不再贴近胸口。它已只是一个物件，一件提醒他来路的信物。
“我不是他。”他说，“但我得替他做完那件事。”
周小芹听着这话，手指微微一顿。她没问是什么事，只是轻轻拨动一颗铜珠。
远处海面平静，电离层边缘传来低沉的鸣叫。那是虎鲸群仍在游弋，它们的歌声已融入防护罩，成为维系屏障的一部分。
陈岸站在原地未动。他知道下一次袭击不会太久。对方不会只派一支舰队，也不会只用一种方式进攻。下次或许是伪装成渔民的间谍，也可能是潜藏在科考船中的病毒程序。
但他不怕。
他有系统，有算盘，有这片海，还有愿意并肩守护的人。
控制台忽然响起两声提示。
周小芹眯眼望去，“有个信号刚冒头，在太平洋中部。频率很怪，像是有人在用老式电台发摩斯码。”
“内容呢？”
“还没解出来。”她摇头，“但调制方式有点熟悉，像是……我们这边的技术。”
陈岸走回来，凝视屏幕数秒。
“不是我们。”他说，“是另一个‘我’留下的暗号。”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也知道这条路通了。”他将手放回控制台，“而且，他想让我看见。”
周小芹静默片刻，轻声问：“如果见到了，你会怎么做？”
陈岸望着星图上的红点，一个接一个亮起。
“问他一句——你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