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养心殿的烛火已燃了一夜。
景琰坐在御案后,面前的空白圣旨已写满墨迹。他放下笔,看着那“钦此”二字,看了许久,直到烛火爆了个灯花,才回过神。
“高公公。”声音嘶哑。
“老奴在。”高公公从阴影中走出,眼下一片青黑。
“传旨吧。”景琰将圣旨往前推了推,“先送内阁,再传六部,昭告天下。”
高公公接过圣旨,入手沉重。他展开看了一眼,即便早有准备,心中仍是一震——追封忠毅侯,谥“文正”,以郡王礼葬。这已不是破格,简直是……惊世骇俗。
“陛下,”他颤声道,“这谥号……‘文正’乃文臣最高殊荣,自古及今不过十余人得此谥。林公公他……是内宦啊。”
景琰抬眼看他,眼中血丝密布:“所以呢?”
“朝臣们怕是要……”
“怕是要死谏?”景琰笑了,笑容冰冷,“那就让他们来。朕倒要看看,是他们骨头硬,还是朕的刀快。”
高公公噤声。他从未见过皇帝这样的眼神——疯狂、偏执、不顾一切,像一头受伤后彻底发疯的野兽。
“去吧。”景琰摆摆手,“天亮前,朕要看到内阁的批红。”
“是。”
高公公躬身退出。殿门关上,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隔绝在外。景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昨夜子时诏狱中的那一幕。
阴暗的牢房,潮湿的霉味,那个人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像一株不肯折腰的竹。
“陛下,”林夙抬头看他,眼神平静,“您不该来。”
景琰没说话,只是蹲下身,与他平视。狱中灯火昏暗,照得林夙的脸色愈发苍白消瘦,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还亮着,亮得让人心慌。
“阿夙,”景琰开口,声音发颤,“朕……保不住你了。”
林夙笑了,笑容很淡:“臣知道。”
“你恨朕吗?”
“不恨。”林夙摇头,“这条路是臣自己选的。从跟着殿下的那天起,臣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顿了顿,轻声道:“陛下是明君。明君……不能只为一个人活。”
景琰眼眶发热,强忍着没让泪落下:“你有什么……想跟朕说的?”
林夙沉默许久,才缓缓道:“臣死后,陛下莫要太过伤心。朝局初定,江南未平,北狄虎视——您肩上担着江山,不能倒。”
“还有……”他声音更轻,“那些跟着臣办事的人,柳文渊、赵怀安、程太医……他们都是忠臣,只是被臣牵连。求陛下……莫要追究他们。”
景琰点头:“朕答应你。”
“谢陛下。”林夙俯身,郑重叩首。
那是他最后一次行礼。
景琰伸出手,想扶他,手伸到一半又停住。君臣之别,生死之隔,此刻已如此分明。
“阿夙,”他轻声说,“下辈子……别做太监了。做个普通人,读书,科举,堂堂正正地活着。”
林夙抬头看他,眼中似有泪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平静:“那下辈子……陛下还做皇帝吗?”
景琰一愣。
“若陛下还做皇帝,”林夙微笑,“臣还愿意侍奉陛下。不做太监……就做个小吏,远远地看着陛下,知道陛下过得好,就够了。”
景琰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
“傻子,”他哽咽道,“下辈子……朕不做皇帝了。朕和你,都做普通人。”
林夙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温柔得像要融化这牢狱的冰冷。
狱卒在外催促:“陛下,时辰到了。”
景琰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声音:
“陛下,保重。”
他没回头,不敢回头。
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出这间牢房。
……
养心殿内,景琰睁开眼,泪已流干。
他伸手入怀,摸出那枚玉佩——温润的玉,雕着简单的云纹,是很多年前他赏给小林子的第一件东西。那时小林子还是个瘦小的孩子,捧着玉佩跪在地上,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殿下……这、这太贵重了……”
“拿着,”他当时说,“以后好好跟着孤。”
“是!奴婢一定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死而后已。
他真的做到了。
景琰握紧玉佩,指尖泛白。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天要亮了。
新的一天。
没有阿夙的第一天。
卯时初,内阁值房。
方敬之、李阁老、严正三人对着那份圣旨,久久无言。
烛火摇曳,映得三人脸色阴晴不定。
许久,李阁老颤声道:“首辅,这……这如何使得?追封侯爵已是破格,谥‘文正’……这、这是要乱套啊!”
严正脸色铁青:“以郡王礼葬?一个太监,享亲王规格的葬礼?陛下这是……疯了不成?”
方敬之闭着眼,手指按着太阳穴,头疼欲裂。他料到皇帝会追封,但没料到会是如此骇人的规格。
“首辅,”李阁老急道,“这旨不能批!若批了,史书如何写?后世如何评?我大胤的礼法,岂不是成了笑话?”
“不批?”方敬之睁开眼,眼中满是疲惫,“李阁老,你觉得陛下现在……听得进劝吗?”
李阁老一愣。
“林夙死了,陛下心里憋着一团火。”方敬之缓缓道,“这团火要是不烧出来,烧的就是整个朝堂。追封厚葬——这是陛下发泄的方式。我们若拦着,这火就会烧向我们。”
严正拍案而起:“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胡来!礼法纲常,国之根本!今日为一个太监破了例,明日是不是要为宫女封妃?后日是不是要为戏子授爵?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严尚书说得对!”李阁老也激动起来,“首辅,咱们必须劝!就算陛下不听,也要劝!这是为臣的本分!”
方敬之看着两人,苦笑:“好,那你们去劝。去养心殿,当面跟陛下说——这旨不能下,这葬不能办。”
严正和李阁老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他们不是傻子。皇帝现在的状态,谁去劝谁就是撞枪口。
“首辅,”严正压低声音,“您德高望重,陛下向来敬您。您去劝,或许……”
“我去劝?”方敬之摇头,“昨夜我去诏狱见林夙,他托我日后照看陛下。今日我就去劝陛下不要厚葬他——严尚书,你觉得合适吗?”
严正语塞。
“那……那总不能就这么批了吧?”李阁老急道。
方敬之沉默许久,才缓缓道:“批。不仅要批,还要办得风风光光。”
“首辅!”
“听我说完。”方敬之抬手制止,“陛下现在是一头受伤的猛兽,咱们越是拦,他越是疯。不如顺着他,把这葬礼办了,让他把这口气出了。等这事过去,陛下冷静下来,咱们再慢慢劝。”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况且……林夙这一死,朝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那些被新政打压的豪强,被林夙收拾过的官员,都在等着看笑话。若陛下连个像样的葬礼都不给,他们会怎么想?会觉得陛下薄情,觉得跟着陛下卖命没好下场——到时候,人心就真的散了。”
李阁老和严正沉默了。
他们不得不承认,方敬之说得有道理。
“可是这规格……”严正还是不甘心。
“规格再高,也就是个葬礼。”方敬之叹道,“人死了,什么都带不走。陛下要的,不过是个心里安慰。咱们给他这个安慰,换朝局安稳——值得。”
值房里再次陷入寂静。
许久,严正长叹一声,颓然坐下:“那就……这么办吧。”
李阁老也苦笑:“首辅,您这是……在纵容陛下啊。”
“不是纵容,”方敬之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是……没办法。”
他提起笔,蘸了朱砂,在圣旨上批下“内阁遵旨”四个字。朱砂鲜红,像血。
“去办吧。”他放下笔,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工部督造陵墓,礼部拟仪程,三日后……送他最后一程。”
辰时,圣旨传出,朝野震动。
茶馆酒肆再次沸腾。
“听说了吗?陛下追封林夙为忠毅侯,谥‘文正’,要以郡王礼下葬!”
“什么?一个太监,享亲王规格的葬礼?这、这成何体统!”
“陛下这是……被那阉党迷惑太深了啊!”
“我看未必。林夙虽然该死,但确实有功。陛下念旧情,厚葬他,也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之常情?这是昏君之举!”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骂的,有叹的,也有暗中佩服皇帝重情义的。而朝堂之上,更是暗潮汹涌。
养心殿外,跪了一地官员。
以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健为首,二十余名清流官员长跪不起,要求面圣,请求收回成命。
“陛下!林夙罪大恶极,依律处斩已是恩典!如今追封厚葬,置国法于何地?置礼教于何地?臣等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声音凄厉,回荡在宫墙之间。
养心殿内,景琰坐在御案后,听着外面的呼喊,面无表情。
“陛下,”高公公小声问,“要不要……”
“让他们跪。”景琰冷声道,“跪到死为止。”
高公公噤声。
景琰拿起一份奏折,是工部呈上的陵墓设计图——依山而建,规制参照郡王,但去掉了些逾制之处,算是折中。他看了一眼,提笔批了“准”。
又拿起礼部的仪程,密密麻麻几十页,从出殡到入土,每一步都写得详尽。他仔细看了一遍,在“陛下亲自主持”那一条上画了个圈。
“告诉礼部,”他开口,“葬礼那天,朕要亲自扶灵。”
高公公浑身一颤:“陛下!这、这不合规矩啊!天子岂能为臣子扶灵?”
“规矩?”景琰抬眼看他,“朕的话,就是规矩。”
“可是……”
“没有可是。”景琰打断他,“去传旨。”
高公公不敢再劝,躬身退出。
殿内又只剩景琰一人。他放下笔,走到窗边,推开窗。晨风吹入,带着深秋的寒意。
殿外跪着的官员们还在呼喊,声音已有些嘶哑。景琰看着他们,眼神冰冷。
这些人,逼他杀了阿夙。
现在,连个像样的葬礼都不让给。
凭什么?
就凭他们是“忠臣”,是“清流”,是“为了江山社稷”?
可笑。
若忠臣就是要逼君王杀所爱之人,那他宁可不要这样的忠臣。
“陛下!”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景琰低头,看见程太医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殿前,对着跪着的官员们深深一躬。
“诸位大人,”程太医声音虚弱但坚定,“林公公已死,人死为大。陛下念旧情厚葬他,不过是全一段君臣之义。诸位何必苦苦相逼?”
刘健抬头,怒道:“程太医!你身为医官,不为陛下龙体着想,反倒为阉党说话?是何居心?”
程太医咳嗽几声,才缓缓道:“刘大人,老臣只问一句——若今日死的是你的至亲好友,你难道不希望他能走得风光些?”
刘健一愣。
“林公公是有罪,”程太医继续道,“但他的罪,陛下已经依法处置了。如今人已死,功过都已成空。陛下要厚葬他,不过是……求个心安。”
他转身,对着养心殿方向跪下,重重叩首:“陛下!老臣恳请陛下保重龙体!林公公若在天有灵,也必不愿见陛下为他与朝臣冲突!”
殿内,景琰闭上眼睛。
程太医说得对。
阿夙若在,一定会劝他不要这样。
那个人,到死都在为他着想。
可是……他忍不住。
他忍不住要补偿,忍不住要发泄,忍不住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个人,对他有多重要。
哪怕这补偿来得太迟,这发泄毫无意义,这重要……已成永诀。
“高公公。”他开口。
“老奴在。”
“去告诉外面那些人,”景琰声音平静,“再跪一个时辰,若还不走,就以‘扰乱宫禁’论处,全部下狱。”
高公公一惊:“陛下,这……”
“去。”
“……是。”
高公公退下。很快,殿外传来他的传话声。跪着的官员们先是愤怒,继而惊恐,最终在侍卫的驱赶下,悻悻离去。
只有程太医还跪着,对着养心殿方向,久久不起。
景琰看着那个苍老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
这世上,除了阿夙,也就只有这个老人,真正懂他的痛苦。
“传程太医进来。”他说。
午时,程太医被搀扶着走进养心殿。一夜之间,他似乎又苍老了许多,背脊佝偻,脚步蹒跚。
“老臣叩见陛下。”他要跪,被景琰制止。
“赐座。”
小太监搬来凳子,程太医谢恩坐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程太医,”景琰看着他,“你的病……”
“老臣无碍,”程太医摆摆手,“倒是陛下……要保重啊。”
景琰沉默片刻,问:“林家旧案的线索……你查到了多少?”
程太医从怀中取出几页纸,双手呈上:“老臣暗中查访多年,只找到这些。林家当年是因‘通敌’被抄,但证据多有疑点。这是几个可能还活着的证人名字,还有……当年主审此案的官员名单。”
景琰接过,仔细翻看。名单上第一个名字,让他瞳孔一缩——周雍。
周贵妃的父亲,二皇子萧景宏的外祖父。先帝时期的权臣,十年前已病逝。
若林家冤案与周家有关……那阿夙进宫为奴,在周贵妃和二皇子手下受尽欺凌,岂不是仇人相见不相识?
景琰握紧纸页,指节泛白。
“程太医,”他声音发颤,“这些……阿夙知道吗?”
程太医摇头:“老臣曾想告诉他,但他……不让。”
“为什么?”
“他说,”程太医眼中含泪,“‘知道又如何?周家势大,贵妃得宠,二皇子虎视眈眈。殿下处境本就艰难,若再为我这旧事与周家冲突,岂不是雪上加霜?’”
景琰闭上眼睛,泪水滑落。
又是为了他。
阿夙什么都为他着想,连家仇都可以放下。
“他还说,”程太医哽咽道,“‘等我帮殿下登上皇位,等殿下坐稳江山,再翻案不迟。’”
可最终,他没等到。
他等到的,是君王的猜忌,是朝臣的攻讦,是冰冷的屠刀。
“程太医,”景琰睁开眼,眼中一片血红,“朕要重审林家旧案。你……愿意作证吗?”
程太医颤巍巍起身,跪下:“老臣……万死不辞。”
“好。”景琰扶起他,“等葬礼结束,朕就下旨重审。还林家清白,还阿夙……一个公道。”
虽然这公道,来得太迟。
迟到他已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
但景琰还是要做。
这是他能为阿夙做的,最后一件事。
三日后,葬礼。
天色阴沉,细雨绵绵。
京郊新修的陵园前,白幡飘扬,哀乐低回。文武百官分立两侧,神色各异——有的面露不屑,有的低头不语,也有的眼含悲戚。
景琰一身素服,站在灵柩前。棺木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雕着简单的云纹,没有逾制的装饰,但木质温润,透着庄重。
礼官唱喏:“起灵——”
十六名壮汉抬起棺木,缓缓前行。景琰跟在棺侧,伸手扶住棺木。这个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天子扶灵,千古未有。
“陛下!”礼部尚书王瑜急步上前,“这不合礼制!您……”
景琰看他一眼,眼神冰冷如刀。
王瑜噤声,退后。
棺木继续前行,沿着新铺的青石路,走向山腰的墓穴。雨丝飘洒,打湿了众人的衣袍,也打湿了棺木上的白花。
景琰扶着棺,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小林子第一次为他撑伞。
那时他还是太子,在御花园散步时突然下雨,身边没带伞。小林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举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踮着脚努力为他遮雨,自己大半个身子露在伞外,淋得透湿。
“殿下小心,路滑。”
“你自己也遮些。”
“奴婢没事,殿下要紧。”
那时的小林子,还是个瘦小的孩子,眼神清澈,笑容腼腆。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孩子长大了,变强了,成了他的左膀右臂,成了朝野畏惧的权宦?
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有了隔阂,有了猜忌,有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景琰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他意识到时,已经太晚了。
棺木抵达墓穴。礼官再次唱喏:“落葬——”
壮汉们将棺木缓缓放入墓穴。泥土洒落,一点一点,掩盖了棺木。
景琰站在墓边,看着那逐渐被泥土吞噬的棺木,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
“阿夙……”他轻声唤。
无人回应。
只有风雨声,哀乐声,还有礼官拖长的唱喏:“封——土——”
最后一捧土落下,墓碑立起。石碑上刻着:“忠毅侯林公夙之墓”,旁边一行小字:“大胤皇帝萧景琰敬立”。
简单,却已足够惊世骇俗。
景琰走到墓碑前,伸手抚摸冰凉的碑面。雨水顺着石碑流下,像泪。
“陛下,”高公公小声提醒,“该回宫了。”
景琰没动。他站在墓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雨越下越大,直到百官开始窃窃私语,直到礼官第三次催促。
他终于转身,看向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诸位爱卿,”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葬在此处的,是忠毅侯林夙。他或许有罪,但更有功。他的功,朕记得;他的罪,朕已罚。从今往后,谁再敢非议他半句——就是非议朕。”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听出了皇帝话中的决绝——那不是威胁,是宣告。
宣告林夙虽死,余威犹在。
宣告皇帝与他,生死不改。
“回宫。”景琰转身,走向龙辇。
百官跪送,山呼万岁。声音整齐,却透着一种诡异的压抑。
景琰坐上龙辇,帘子放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靠在车壁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陵园,驶向那座金碧辉煌却冰冷彻骨的皇宫。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车顶,像无数只手在哭泣。
景琰伸手入怀,摸出那枚玉佩,紧紧握在手心。
玉佩冰凉,却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人的体温。
“阿夙,”他喃喃自语,“朕能给你的……都给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空?
空得像被挖走了一块,再也填不满。
马车驶入宫门,朱红的大门缓缓关闭,将外面的风雨,连同那座新坟,一起隔绝。
从此君王,独坐高堂。
从此故人,长眠青山。
生与死,君与臣,爱与憾——都在这深秋的雨中,化作一声叹息,随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