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娜和钱万有刚走下楼，凌昊就站了起来。他没再看陆烬，也没跟亚当说话。他拉开病房的门，金属框轻轻响了一声。
他走出去，走廊的灯亮了。他走路很稳，脚步避开监控的死角。没人跟着他，但他知道，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看见。
地下监牢在基地最下面。要过三道门才能进去。每道门都要扫虹膜。最后一次扫描亮了绿光，门开了。他进去后，门关上，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审讯室很小，只有一张铁桌、两把椅子和一面单向玻璃。凌云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手被电磁锁扣在桌子底下。他脸上有伤，嘴角裂了，可还在笑。
凌昊走进来，关上门。他在对面坐下，盯着凌云看了几秒。
“你身上有个东西。”他说。
凌云没动，也不说话。他的眼神还是那样，带着一种让人讨厌的崇拜。
凌昊伸出手，掌心朝上。指尖冒出一点电流，在空中跳了一下。他慢慢把手靠近凌云的后颈，顺着脊椎往下。手指碰到第三节椎骨时，电流突然变强。
“啪”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烧断了。
凌昊捏住那块皮肉，用力一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被他从皮肤里拔了出来。芯片很烫，表面全是细小的线路。
他把芯片放在桌上，推到灯光下。芯片外壳开始变色，像是要自己毁掉。
“这是什么？”凌昊问。
凌云终于开口：“父亲给我的礼物。”
“不是给你的。”凌昊看着他，“是给他自己留的眼睛。”
话刚说完，芯片闪出红光。一道投影升起来，浮在空中。
画面出现了。
一个男人站在雷雨里，穿着黑军装，脸很冷。他长得像凌昊，但更硬，眼神更深。他是厉北辰。
“找到了？”厉北辰说话了，声音很平，像在聊天气。
凌昊没回答。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盯着屏幕。
“我听说你抓到了凌云。”厉北辰说，“处理得干净，没惊动太多人。不错。”
凌昊还是不说话。
“那个omega，陆烬。”厉北辰顿了顿，“是个有趣的玩具。能力少见，骨头也硬。我很喜欢他。”
凌昊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手臂。
“但玩具就是玩具。”厉北辰语气没变，“太在意他，会影响你。你应该明白。”
凌昊动了。他坐直身子，手按在桌上。一股电磁力扩散开来，房间里的金属微微震动。单向玻璃出现裂缝，灯闪了一下，又亮了。
“我可以让你回来。”厉北辰说，“以前的事都不算。你还是希望要塞唯一的继承人。”
凌昊看着他。
“条件很简单。”厉北辰说，“还回陆烬，交出亚当，归还火种收集器，放弃‘祝融’的控制权。让雷烈重回编制。只要你照做，一切都能恢复。”
他停了一下，像在等回应。
“你是我的儿子。”他说，“我只有你一个血脉。我不需要别人代替你。”
凌昊笑了。笑得很短，嘴角一扬就没了。
“你说完了吗？”他问。
“还有一句。”厉北辰看着他，眼神变了，“我们家的人，天生就爱疯，也爱占着。你逃不掉。总有一天你会懂——爱一个人，就是要把他抓在手里，不让任何人碰。”
凌昊站起来。
他走到桌前，伸手抓住那枚发光的芯片。金属在他手里扭曲，发出难听的声音。几秒后，他松开手。
桌上只剩一堆碎片，像灰一样。
“你错了。”凌昊说，“我已经明白了。”
画面没反应。红光慢慢变暗，最后灭了。
房间又安静了。
凌昊转身走向门口。门一开，冷风吹进来。他走出去，身后的灯自动熄了。通道里只有应急灯亮着，照出他长长的影子。
他一步步往上走。电梯上升时，他闭上眼。手指不自觉地摸了下嘴角——那里还有陆烬咬过的疤，已经结痂。
电梯“叮”了一声，到了。
他睁开眼，往前走。前面是居住区，尽头是那间病房。他知道陆烬应该醒了，可能正靠在床上等他。亚当也许在窗边，或者蹲在地上摆水杯。
但他没有加快脚步。
刚才那些话还在耳边。
“疯狂与占有”……
他想起妈妈死的时候。她静静躺在实验室的床上，眼睛睁着，却没有光。爸爸站在旁边，拿着数据板，说：“她完成了使命。”
那时他就发誓，绝不要变成那样。
可现在呢？
他为了救陆烬用了领域，为了护住亚当切断了通讯，为了让陆烬活下来，用自己的血和信息素修复腺体……这些事，真是为了保护吗？
有没有一点点，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碰他？
电梯到了楼层，发出提示音。
他睁开眼，继续走。
转过最后一个弯，病房就在眼前。门没关紧，里面有光透出来。他停下，站在门外。
一只手搭在门框上，没马上推开。
他知道只要进去，就能看到陆烬睁眼看他，听到他说“你回来了”，看到他努力想坐起来的样子。
他也知道，自己会走过去，把他按回去，然后一句话不说地抱住。抱得很紧，紧到对方可能会疼。
但他必须进去。
因为陆烬不是玩具。
也不是战利品。
他是愿意留下的人。
而凌昊要做的，不是占有他，是让他安心留下。
他推开门。
病床上的人果然醒了。侧躺着，背对着门，肩膀轻轻动。亚当不在屋里，应该是被林瑶叫去检查了。
凌昊关上门，走到床边。
他低头看着陆烬的背，看着露出的脖子，看着肩胛骨上的绷带。然后慢慢弯腰，一只手撑在枕头边，另一只手轻轻盖住他的手。
陆烬的手很凉。
他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
“我回来了。”他说。
陆烬没动，但呼吸变了。
凌昊低下头，额头轻轻碰他的后脑，声音压得很低。
“别怕。”
外面传来广播声，是巡逻确认时间。灯闪了一下。
凌昊没抬头。他的手指收紧，把那只手完全包进掌心。
走廊空无一人。
监控屏幕上，一切正常。
而在基地最深处，那枚被捏碎的芯片残骸中，最后一丝信号，悄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