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堂外的公告栏前围满了刚完成季度任务的弟子。新贴出的告示墨迹未干,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自即日起,所有双人及以上任务,需搭档互相匿名评分。甲上至丙下,四等九级,评分将影响后续任务分配与贡献点加成。”
战玲珑踮脚看清内容,眉头微蹙。身旁的林风倒是兴致勃勃:“有意思!这算同门互评?”
“无非是多道手续。”战玲珑转身朝任务提交处走去,“按实评分便是。”
林风追上来,嬉皮笑脸:“那战师姐打算给我评几等?”
战玲珑脚步不停,斜他一眼:“看你表现。”
提交完任务玉简,执事弟子递来两枚特制的评分玉牌。玉牌巴掌大小,温润白玉质地,正面刻着繁复的符文,背面空白待填。
“灵识注入即可评分并撰写评语,玉牌会自动匿名处理。”执事弟子解释道,“完成后交还即可,评分结果三日后公布。”
两人各执一牌,找了个僻静角落。
战玲珑握紧玉牌,灵识沉入。眼前浮现出评级选项:甲上、甲中、甲下、乙上、乙中、乙下、丙上、丙中、丙下。她眼前闪过这几次与林风合作的画面——
初次相遇时他弄炸丹炉的狼狈;迷雾森林里被灵兽追得满山跑;还有上次任务,说好潜入探查,结果他大摇大摆走正门,差点被守卫当靶子……
战玲珑嘴角抽搐,指尖在丙下选项上停顿片刻。
评语栏闪烁等待。她闭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却浮现另一些画面:危急时刻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明明自己灵力耗尽还要分她丹药的固执;还有昨夜彻夜研究阵法,只为弥补他“破坏力”造成的隐患……
“客观评价。”战玲珑默念门规,灵识流转,“破坏力惊人”四字凝于评语栏。她犹豫一瞬,终究没按下丙下,而是选了丙中——毕竟,他也算救了那只“月光灵狐”。
玉牌光芒微闪,评级已锁定。战玲珑舒了口气,仿佛完成一桩大事。
与此同时,林风蹲在回廊转角,玉牌在指尖打转。他咧嘴一笑,毫不犹豫选了甲上。
评语?他眼珠一转,灵识如流水般注入:“师姐剑拍公猪的样子,真帅!”
那是三日前的小插曲。两人途经村庄,一头被魔气侵扰的狂暴公猪正横冲直撞。战玲珑本欲以剑气制伏,谁知那猪突然转向,她情急之下剑身一转,用剑面结结实实拍在猪头上,发出清脆的“啪”声。公猪晕乎乎转了两圈,轰然倒地。
当时林风笑到直不起腰,战玲珑则满脸通红,又羞又恼。
“这可是真情实感的赞美。”林风满意地点头,提交评分。
三日后,任务堂二楼。
战玲珑握着刚领到的评分结果玉简,灵识探入。当她看到“丙中,评语:破坏力惊人”时,脸色还算平静——这评价中肯,她接受。
然而目光下移,看到搭档对自己的评价时,战玲珑的手抖了一下。
“甲上,评语:师姐剑拍公猪的样子,真帅!”
她盯着那行字,仿佛要将玉简烧穿。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从耳根一直红到脖颈。
“林——风——”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此时林风正蹲在任务堂外的台阶上,美滋滋地查看自己的评分结果。“丙中?战师姐还挺严格。”他挠挠头,继续往下看搭档评价,“甲上?嘿,师姐大方!”
可当他看清评语时,笑容僵在脸上。
“破坏力惊人?”
林风眨眨眼,反复确认那四个字。脑海中闪过自己炸掉的三个丹炉、弄塌的半边兽栏、还有不小心触发禁制引发的连锁反应……
“好像……也没评错?”他心虚地摸摸鼻子。
就在这时,一股寒气从背后袭来。
林风本能地侧身一闪,一道冰蓝色剑气擦着他耳边划过,在青石台阶上留下一道深痕。
“林风!你给我站住!”战玲珑提剑追来,脸色比剑气还冷。
“师姐冷静!评语是匿名的!”林风边跑边喊。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公猪的事!”战玲珑又是一剑劈来。
林风矮身躲过,拔腿就跑:“我是真心赞美啊!师姐你想想,当时你那招剑面拍击,角度、力道、时机,简直完美!寻常人哪想得到用剑身不用剑刃……”
“闭嘴!”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冲出任务堂广场。沿途弟子纷纷侧目。
“那不是战师姐和林师兄吗?”
“又打起来了?”
“听说这次是因为任务互评……”
林风专挑人多的地方钻,战玲珑顾忌同门,剑气收敛三分,却更咬牙切齿。两人穿过演武场,绕过藏书阁,惊起一群在树下打坐的弟子。
“师姐!评分已经提交,改不了了!”林风跃上房檐。
战玲珑御气而起,紧追不舍:“那我让你也改不了下次任务的搭档评分!”
“什么意——”林风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
战玲珑没料到他突然停步,险些撞上,急忙收剑。两人在屋檐上对峙,中间隔着三片青瓦。
“你是说……”林风眼睛亮了,“下次我们还一起出任务?”
战玲珑握剑的手顿了顿,这才想起评分制度规定:甲级评价可优先选择原搭档。她给了林风丙中,本打算换人,可林风给她甲上……
“甲上评价可绑定搭档三次任务。”林风掰着手指算,“所以你甩不掉我了,师姐。”
战玲珑气极反笑:“你以为这样我就奈何不了你?”
“至少证明师姐认可我的实力。”林风挺直腰板,“甲上呢!”
“那是手滑!”战玲珑扭头。
“手滑写出‘真帅’两个字?”林风得寸进尺。
战玲珑作势又要出剑,林风连忙摆手:“停停停!我道歉!评语是我不对,但评分是认真的。”他难得正色,“师姐确实厉害,临危不乱,剑法精湛,还愿意带我这种‘破坏力惊人’的搭档。”
战玲珑举着的剑缓缓放下。她别过脸,声音闷闷的:“你也不差……至少跑得够快。”
两人陷入微妙沉默。屋檐下传来弟子们的议论声:
“听说林师兄上次任务用安神阵助灵狐生产?”
“战师姐还独引苍狼群呢!”
显然,他们那篇“文学创作”的任务报告已经传开了。
林风摸摸鼻子:“现在全宗门都觉得我们是助产侠侣了。”
“谁跟你是侠侣!”战玲珑瞪他。
“搭档,搭档。”林风从善如流。
屋檐下,执事长老李墨轩负手而立,仰头看着这对活宝。他身侧的弟子低声问:“长老,这互评制度是否……”
“很有趣,不是吗?”李墨轩微笑,“评分反映的不只是能力,还有性格。一个耿直严格,一个跳脱却重情。丙中配甲上……”他顿了顿,“倒是互补。”
三日后,新任务发布。
战玲珑看着玉简上强制分配的搭档名字,叹了口气。林风凑过来,笑嘻嘻道:“这次是调查古墓异动,听说里面机关重重——”
“你再乱碰东西,我就用剑拍你。”战玲珑打断他。
“像拍公猪那样?”林风不怕死地问。
战玲珑拔剑。
新一轮追逐在任务堂前上演。屋檐上,李墨轩长老慢悠悠品茶,对身旁执事弟子说:“记下来:林风、战玲珑,搭档评分虽悬殊,但协作效率实测提升三成。建议保持组队,以观后效。”
执事弟子忍笑记录。远处传来林风的喊声:
“师姐我错了!下次评语写‘剑法超群’行不行——”
“你还想有下次!”
古墓深处,这恐怕只是这对搭档无数冒险中,一个小小的插曲。而互评制度的第一对“受害者”,已经用他们特有的方式,为后来者树立了“榜样”。
至少下次评分时,所有弟子都会认真思考:是如实评价,还是留点情面——毕竟,谁也不想被追砍三条街。
当然,如果有人问起战玲珑,她会冷着脸说:“如实评价,这是门规。”
但如果细看她给林风的第三次任务评分——那个悄悄从丙中升到乙上的评级,以及评语栏里新添的“跑得快也算长处”的小字,或许就能明白,有些“破坏力”,在特定搭档眼中,也可能成为一种难得的特质。
而林风第四次给战玲珑的评语,终于换成了正经的:“剑法精妙,决策果断,乃可靠之搭档。”
只是在“可靠”二字后面,用极小极小的字迹补充了一句:
“拍东西的准头尤其可靠。”
这行小字,在战玲珑看到并提剑追来时,被林风以“墨迹晕染”为由,糊弄了过去。
毕竟,互评制度的精髓,或许不在于绝对的客观,而在于在那些或严谨或戏谑的评价中,慢慢读懂彼此,磨合成最适合的搭档。
哪怕这个过程,需要追砍无数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