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化作金色流光,划过兽魂城沉寂的夜空,历经一日漫长飞行,最终悄然落入贾有才的庭院。
落地时,四翼已然收敛,唯余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魂力波动,以及眉眼间挥之不去的冰冷与倦意。
庭院中,贾有才正负手立于廊下,似在赏月,又似在等待。
听到身后轻微的落地声,他转过身,待看清是千仞雪,眼中掠过一丝诧异,旋即化作温和的关切。
他还未开口,千仞雪已几步上前,没有言语,径直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她的动作有些突兀,带着一种迫切汲取温暖的意味,将脸埋入他肩头,呼吸略显急促。
贾有才被她这难得一见的主动拥抱弄得微微一怔,但很快回过神来,并未多问。他抬起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动作温柔,带着无声的抚慰。
夜风穿庭而过,带来远处隐约的更鼓声。两人在廊下相拥,身影在月光下重叠。
良久,千仞雪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却依旧没有松手,只是低声闷闷道:“我见到她了。”
贾有才拍抚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他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平和,“然后呢?”
“没有然后。”千仞雪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深深的疲惫,“她戴着面具,不肯认我。我说……以后再也不会去打扰她。”
贾有才沉默片刻,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也好。”
他轻声说道,话语中没有评判,只有理解与支持,“你已尽了心力。有些缘法,强求不得。”
千仞雪在他肩头蹭了蹭,似乎想借此抹去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又静静相拥了一会儿,千仞雪才缓缓退出他的怀抱。
月光下,她的眼眶仍有些微红,但神色已恢复了许多往日的清冷。她拉着贾有才在廊下的石凳坐下,将夜间在兽魂殿外围的经历,以及最后与比比东那短暂而压抑的会面,低声叙述了一遍。
贾有才安静地听着,末了,只是握住她微凉的手。
千仞雪正欲说话,忽然神色一动。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丝微弱的金色光芒自发地从她掌心浮现,起初如萤火,随即迅速明亮、凝聚,最终化为一片璀璨的金色光幕,悬浮于掌心之上。
贾有才目光一凝,看向那片光幕。
只见金色文字赫然写道:
天使第三考:圣光之师。
内容:于三年之内,组建并统率一支规模不少于三万之众、信念纯粹、愿为光明而战的军队。军队需以汝之意志为纲领,以信仰为基石。
完成奖励:无
失败惩罚:第三考永久关闭,传承中断。
金光流转,将考核内容清晰地映照在两人眼中。
组建一支数万人规模的军队?
这已远非个人实力提升或完成某项艰难任务可比。这涉及到庞大的资源、精密的组织、长远的谋划,以及对人心、时势的深刻洞察与掌控。尤其是在当前他们身份微妙、并无根基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甚至堪称苛刻的考验。
庭院中一时寂静,只有那金色光幕无声地散发着光芒,静静等待着回应。
千仞雪凝视着光幕上的文字,眸中冰封的疲惫渐渐被一种新的光芒所取代。
她缓缓收拢手掌,金色光幕随之没入掌心,消失不见。
组建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其实并不难,只要能保证吃、保证喝,再完善出一套稳定的军功体系,其实并不难。
这一套体系,贾有才脑海中有一套大致的设想。
只是这“信念纯粹、愿为光明而战的军队”,要做到何种程度才算呢?
千仞雪沉吟道:“天使之神代表神圣、秩序、净化与守护。‘为光明而战’,或可理解为守护弱小、涤荡邪恶。”
听到这话,贾有才淡淡一笑:“什么邪恶?失败者就是邪恶咯。”
千仞雪微微一怔,随即竟也跟着轻笑起来。
“好了,不闹了。” 千仞雪收敛笑意,正色道,“神考之意,或许并非要我们去定义何为光明与邪恶,这支军队可以是守护一方安宁,可以是维持基本的律法与秩序,可以是抵御外侮,也可以是……创造一个相对更公正、更有希望的环境。”
贾有才静静听着,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你已选定道路,那么……”
他站起身,走到千仞雪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朴却郑重的礼节,抬起头时,目光灼灼,带着毫无保留的支持与承诺:“我愿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矛,为你扫清前路荆棘。”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并肩作战的誓言。
千仞雪望着他,眸中冰冷尽褪,泛起温暖的波光。她伸手,轻轻握住贾有才的手。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说起来,” 千仞雪语气轻缓,带着一丝追忆,“这第三考的要求,看似宏大艰巨,但细细想来,我们并非从零开始。”
贾有才眉梢微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还记得,我游历在外那三年半的光景吗?”千仞雪的目光投向庭院中摇曳的树影,“那段时间,我并非一味苦修或漫无目的行走。曾途经几处被邪魂师和腐朽贵族荼毒、民不聊生之地。我出手干预,惩治首恶,驱散阴霾,也力所能及地救助了一些陷于苦难的流民与魂师。”
贾有才好奇的问道:“我记得你的第一考内容,是不能用魂力干预的。”
千仞雪回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其中,便有大约一两千人,因感念恩德,或认同我所行之事,自愿追随于我。他们散布各处,有的在原籍地为我传递信息,有的经商暗中支持,还有一小部分的坚定者,被我秘密安置在几处稳妥之地,加以引导和基础训练。虽未成建制,但他们对我,已有初步的认同与忠诚。”
贾有才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我们已经有了第一批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