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输了。
……
就在林立将混合阴血泼入传送阵的刹那,空气中骤然荡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法力涟漪。
可惜,暗处那人并未再有动作——酒馆里的女鬼依旧维持着人形,没有如预想般化作兽类。
时机稍纵即逝。
林立毫不犹豫,反手展开万法魂幡,漆黑幡面如夜潮翻涌,瞬息将那几只鬼物卷入其中。他顺势捕捉住那一缕残存的法术轨迹,身形化作流光疾追而去。
下一刻,他顿住脚步。
眼前景象着实有些诡异——半空中,一名宫装女子正疯狂摇着花手,姿态妖娆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滑稽;她身旁则是个手托破壶的少女,脸色发白,眼神慌乱。
若不是四周鬼气森森、寒意刺骨,这俩人倒像是现代街头拍沙雕短视频的网红姐妹花。
而宫装女子脱口而出的称呼,更让林立目光一凝。
“小吉吉……”
排除口音问题,那捧破壶的少女,应该就是吉吉公主本尊。
——小红曾说过,她是吉吉公主遗弃的肉身,因缘际会下沾染帝流浆而生出灵智。二者本是一体,却成了精分般的两个存在。
如今吉吉公主现身于此,只说明一件事:
小红和她,联手给自己下了套。
电光石火间,傅凰鬼王的诅咒已破空袭来!
林立心中不由凛然。这女鬼倒是果决狠辣——方才察觉自己踪迹,甚至来不及完全确认身份,便果断舍弃媒介诅咒,转而直接对自己本体施术。
如此仓促变招,按理说会折损法术威能。
可林立不敢托大,足尖一点,身形疾退。
谁知那诅咒之力竟如附骨之疽,一经锁定便穷追不舍!任凭他闪转腾挪、速度提升到极致,那灰蒙蒙的咒光依旧如影随形。
有点类似自己的“万法归一”。
平A无法躲避?
就连一直隐身暗处的悟道树也急了,神念传音都在发颤:“快逃!千万别被她的诅咒沾上!这女人是鬼仙境界,她的诅咒就连真仙中了都要化兽十个呼吸!”
可诅咒仍旧结结实实落在了林立身上。
“桀桀桀……”
傅凰鬼王见状,顿时发出一串阴冷刺骨的长笑。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不过如此——”
她话到半截,声音陡然刹停。
她瞳孔骤缩。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诅咒落在林立身上的时候,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变成动物。
这很奇怪。
虽然自己的诅咒造畜术通过媒介诅咒是最安全有效的,但是直接对本体施术,也并非完全无效!
特别是境界比自己的低的目标,更是百发百中。
怎么诅咒落在他身上像是消失了似的?
不仅如此……
反而还有无形的波动,正从对方身上反向蔓延而来。
隐隐约约的,她仿佛听见有声音在耳边呢喃,越来越清晰:
“变畜生……变畜生吧……”
傅凰鬼王浑身一僵,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因为按照她的经验,只有被诅咒的人,才会听见这种频率的声音。
正常人听见的声音不会这样缥缈模糊!
她在学会这一法术的时候就知道,诅咒是存在反噬机制的。
但通常,唯有高出施术者一两个大境界的存在,才可能触发反噬机制。
而九幽之地,自从鬼帝陨落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境界比鬼仙还高的生灵,无论鬼修还是尸修,都被困在了鬼仙之下数万年。
所以她的诅咒最多失效,不应该会遭到反噬才对!
“变畜生……畜生……”
诅咒的耳语越来越响,如针扎脑髓。
傅凰鬼王骇然色变,猛地从半空坠落,跌坐在地,双手急掐法诀,试图化解这逆冲而来的咒力。
“咦?”
林立也是微微一怔。
刚才悟道树喊得那般大声,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法术。
可是真的落在身上,第一时间是有那么一股扭曲的力量袭来,但下一秒,那股力量就突然断绝,他还奇怪了下。
原来是反弹回去了?
旋即,他便听见一声凄厉惨嚎。
傅凰鬼王周身鬼气疯狂溃散,那张美艳阴森的脸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肌肤之下隐隐有兽毛钻出,肢体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错位声……
“啊!我的美貌……”
虽然长得好看的人做坏事叫“卿本佳人”,长得丑的叫“恶人自有天收”;虽然长的好看的恶毒女人叫“蛇蝎美人”,长得丑的叫“丑人多作怪”;虽然长得美的女人变成干尸也能被称为“楼兰美女”,丑的只能叫“干尸123号”,但——
我是鬼王啊!
我的努力,我的才华,难道终究是要被我的天生丽质所掩盖吗?
我就注定要步入“自古红颜多薄命”的后尘吗?
不——
这巨大的挫败感让傅凰鬼王瞬间万念俱灰。
但是小红对这一幕倒是早有预见,从发现吉吉公主不回应自己的时候,她心头便已蒙上一层不祥的阴影,只是不敢深想。
现在,最坏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此时此刻,她只能高呼一声:“林公子,我是小红!”
她“扑通”跪下,一脸沉痛道:“其实我是被迫的!”
“嗯。”林立只淡淡应了一声。
同时袖袍轻拂,一道无形气机已悄然锁定了她。
这女鬼不论是吉吉公主还是小红,那一身怨气足以证明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平日里肯定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了她的。
“我知道傅凰鬼王的诅咒造畜术对她这样的鬼仙来说,是不会致命的,您可千万不要被她的变化迷惑,当心她趁机逃跑!”
“我这里有仙器炼妖壶,可以收她,保证万无一失!”
小红眼见着危字当头,立刻高声叫道。
企图用这样“祸水东引”的方法,来让林立放过自己一马。
但林立听了这话,只觉她更加邪恶……
“而且她的老情人路判就藏在附近,随时会来救她,您若放了我,我马上帮您把他给揪出来!”
小红见林立似乎丝毫没有心软,赶紧更加努力地展现自己的价值……
“我还知道吉吉公主许多秘密……”
“我知道赤鬼王寿元无多……”
“我知道死神很变态,喜欢在人世搞死亡游戏……”
她一句接一句,如倒豆子般疯狂吐露秘密,生怕慢了一步就再没机会。
然而——
咻!
一道凛冽的流光自林立指间弹出,无声无息,却快得超越神魂反应。
轰!!!
在这个看不见星星的世界。
小红连同她手上的炼妖壶被炸成了点点星辉。
连一声最后的哀嚎都未能留下。
林立面无表情,手中万法魂幡再度展开。
幡影卷过,吉吉公主、宋公暗以及那三只青衣女鬼,接连被释出,踉跄落于地面。
与此同时,悟道树也从虚空中踏出,手中拎着一只羽毛凌乱、眼神惊恐的山鸡。
正是被自己的诅咒反噬、凤凰变山鸡的傅凰鬼王。
几只鬼再次战战兢兢,跪成一排。
四周死寂,空气凝重得如同冻结。
最终,是宋公暗硬着头皮,颤巍巍打破了沉默:
“林、林兄弟……啊不,林仙师……”
他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唾沫,声音干涩:
“其实……我跟她们,真、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