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启动的刹那,世界消失了。
不,是世界被压缩、扭曲、塞进了伍小满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
那不是痛——至少不完全是。痛还停留在可以被“感受”、被“认知”的层面。而此刻灌入他意识的,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蛮横的东西:毁灭。
仿佛有人将他濒临崩溃的右臂和脆弱的心脉,粗暴地塞进了一个由无数冰棱和锈蚀刀片组成的风暴中心。然后,按下了搅拌的开关。
“唔——!”
木榻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伍小满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扔进沸水的虾米,所有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条条青筋在额头、脖颈、手臂上狰狞暴起,皮肤下的血色急速褪去,又被一种不祥的青黑和暗红交替覆盖。
他咬死了牙关,喉咙里只能溢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闷哼。牙龈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顺着嘴角淌下,滴落在胸前脏污的绷带上。
【极端修复协议启动中…】
【引导蚀血斩煞气样本…引导阴煞掌力残留…】
【构建冲突回路…预计峰值冲突倒计时:3…2…1…】
“轰——!”
意识深处,无声的爆炸。
右臂伤处,那勉强维持的脆弱平衡被瞬间撕碎!
侵入血肉的蚀血斩煞气,像是嗅到了同源但更加精纯、暴戾的“血食”,疯狂地活跃起来,化作无数细小的、带着锯齿的暗红毒蛇,顺着血管经络,咆哮着扑向系统引导注入的“样本”——那取自疤脸男人血液、经过系统某种提炼的、更加凝练歹毒的煞气核心!
两种同源却带着微妙差异的凶煞之力,在他右臂的方寸之地,展开了最野蛮、最直接的厮杀、吞噬、融合!
肌肉纤维在肉眼可见地抽搐、膨胀、又干瘪!皮肤下的颜色瞬息万变,时而漆黑如墨,时而赤红如火,时而青紫如瘀伤。毛孔中开始渗出暗红色的、粘稠的、散发着腥臭气味的血珠,混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比这更可怕的是心口。
盘踞心脉的阴寒掌力,遭遇了被系统引导而至的、从伍小满自身淤血中提取的、更加“新鲜”且带着他生命印记的阴寒之力。后者就像一根淬了冰毒的引线,瞬间点燃了前者所有的凶性!
冰寒不再仅仅是侵蚀,而是化作了无数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反复地凿击、穿刺着心脉的壁垒!每一次凿击,都伴随着心脏剧烈的、近乎停跳的抽搐!伍小满感觉自己的胸膛里塞进了一个急速膨胀又急速收缩的冰球,每一次搏动,都将极致的寒冷和撕裂感泵向四肢百骸!
冰与火的炼狱,在他体内同时上演。
冷汗已经不再是渗出,而是如同小溪般从他全身的毛孔里涌出,瞬间浸透了身下粗劣的麻布和草垫。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球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微微凸起,血丝密布。
“大人!大人!” 石虎的惊呼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他看到老药师扑到榻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搭上伍小满的腕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乱了!全乱了!气血逆行,煞气冲心!怎么会这样?!” 老药师声音带着哭腔,他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凶险、如此诡异的“伤势”爆发。
“快!按住他!不能让他乱动伤到自己!” 老药师嘶喊着,和石虎一起,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伍小满剧烈痉挛的身体。
但这只是徒劳。
协议一旦启动,便不可逆转。所有的痛苦、冲突、毁灭与重生的博弈,都被限制在这具残破的躯壳之内。外力,除非是惊天动地的圣药或大能直接灌顶,否则根本无法介入这种本质层面的“破立”过程。
伍小满的意识,被这双重炼狱撕扯、碾压。
时间感消失了。
空间感消失了。
只剩下纯粹的“受难”。
他“看”到自己右臂的血肉在一次次煞气的碰撞中化为齑粉,又在某种顽强到不可思议的生命力支撑下,极其缓慢地、扭曲地重组。
他“听”到自己心脉壁障在冰锥凿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蔓延,却又在每次即将彻底碎裂的边缘,被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那是他燃烧意志和残留长生本源催发出的生机——强行粘合,甚至…在毁灭的间隙,进行着极其细微的、更加致密的“重塑”。
破。
立。
在毁灭的极致中,寻觅一丝重塑的契机。
这就是“极端修复协议”的本质。
代价是,承受这非人的、足以将任何意志碾成粉末的痛苦。
【冲突峰值持续…宿主精神波动阈值临近崩溃边缘…】
【检测到外部生命能量补充(微弱)…正在导入冲突核心区域…】
【警告:导入能量不足!无法有效缓冲冲突伤害!心脉碎裂风险提升至51%!】
老药师几乎将压箱底的珍贵药材都用上了。参膏、灵芝粉、甚至还有一小块不知名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兽骨髓粉,混合着温水,试图灌入伍小满紧咬的牙关。
但这些凡俗药物对于此刻伍小满体内那场“战争”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大部分药力在进入胃部的瞬间,就被狂暴冲突的能量余波冲击得七零八落,仅有微不足道的一丝,能被系统艰难捕捉,导入右臂和心口,稍稍延缓一下组织彻底坏死或心脉碎裂的速度。
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或许就是生与死之间,那根最后的稻草。
石虎的虎目含泪,他几乎要跪下了,恨自己无能,恨这世道不公。他只能死死按着伍小满,感受着掌心下那具身体传来的、如同濒死凶兽般的挣扎力量,和那冰冷刺骨又灼热滚烫的诡异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伍小满身体的剧烈颤抖,终于开始减弱。
不是痛苦减轻,而是适应了。
或者说,是他的意志,在那持续不断、足以将灵魂都磨碎的痛苦冲刷下,被强行锤炼到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的坚韧状态。
他不再试图对抗痛苦。
而是…与痛苦共存。
将每一分撕裂、每一寸冰寒、每一次灼烧,都当作感知自身存在的坐标。
右臂的暗红与黑色开始缓慢地交融,不再是纯粹的对撞,而是形成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暗紫色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毒蟒,盘踞在手臂上,但其中肆虐冲突的能量强度,确实在极其缓慢地下降。
心口的冰锥凿击频率也开始降低。冰寒之力与那缕坚韧的生机暖流,似乎达成了一种残酷的“拉锯”平衡,每一次凿击带来的裂纹,都会被紧随其后的暖流更快速地修复一部分。心脉的壁障,在无数次碎裂与粘合中,变得…似乎更加“致密”了,尽管布满了伤痕。
【冲突峰值度过…进入衰减融合期…】
【右臂煞气融合度:37%…心脉阴寒之力中和度:29%…】
【体魄受损度:79%…78.5%…78%…(极缓慢下降)】
【警告:宿主生命本源消耗加剧,长生特性被动激活(微弱)。外部高纯度生命能量补充为当前第一优先级。】
木榻上,伍小满绷紧如弓弦的身体,终于缓缓松塌下来。他依旧没有昏迷,但那双睁开的眼睛里,瞳孔似乎失去了焦距,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仿佛淬过火的冰冷。
汗水将他身下彻底浸透,混合着渗出的污血和药膏,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
“大…大人?” 石虎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试探着松开了一些力道。
老药师再次搭脉,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奇迹:“脉搏…虽然乱,但…但比刚才有力了一点点!心口的寒气…好像…好像也弱了一丝?老天爷…这…这到底…”
伍小满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球,看向老药师,又看向石虎,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他还活着。
协议的第一阶段,最危险的部分,撑过去了。
接下来,是更加漫长而痛苦的“融合衰减期”和等待“破而后立”契机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时间,更需要…那个“高纯度生命能量物质”来提供关键的修复能量和护住本源。
否则,当体内那两股被强行冲突、削弱的阴毒力量在“衰减”过程中最后的反扑,或者当身体试图进行“立”的重建时能量耗尽,他依旧会死。
“多久?”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几乎只剩下气音。
老药师明白他在问什么,连忙道:“您…您现在绝不能动!至少需要静卧三天,不,五天!让药力慢慢化开,让气血平复…”
“没有时间了。” 伍小满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扶我起来。”
“不行!” 石虎和老药师异口同声。
伍小满不再说话。他用还能动的左手,抓住了木榻的边缘,五指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粗糙的木头里。他开始尝试用力,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坐起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差点再次晕厥。右臂传来钻心的刺痛和沉重的麻木感,心口闷痛加剧,刚刚平息一些的气血再次翻腾。
但他没有停。
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将自己从榻上“拔”了起来。
石虎和老药师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个浑身是伤、脸色惨白如鬼、却倔强得如同岩石般的男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最终,石虎红着眼眶,上前一步,用最轻柔的动作,托住了伍小满的后背和左臂,帮助他缓慢地坐直身体。
仅仅是坐起来这个动作,就耗尽了伍小满刚刚积攒起的一丝力气。他靠在石虎坚实的臂弯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和受损的内腑。
“矿洞…必须去。” 他喘匀了一口气,看向老药师,“有没有办法…让我暂时感觉不到痛,或者…让我能有点力气,哪怕一两个时辰?”
老药师嘴唇哆嗦着,看着伍小满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劝不住。他颓然地低下头,在随身携带的、散发着浓重药味的布袋里摸索了许久,掏出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包。
打开,里面是几根枯黄的、仿佛普通草根的东西,但仔细看,草根表面有着细密的螺旋纹路。
“这是…‘忘忧根’。” 老药师的声音干涩,“不是什么仙草,是山里一种毒草的根茎,少量用能麻痹剧痛,让人精神短时间亢奋,感觉不到疲惫…但药效过后,痛苦会加倍反噬,而且非常伤根本,会大量透支元气。您现在的身体…”
“够一两个时辰吗?” 伍小满问。
“…如果只用半根,或许…能撑一个半时辰。但之后…” 老药师说不下去了。
“够了。” 伍小满伸出手。
老药师颤抖着,掰下半根“忘忧根”,递给伍小满。伍小满看也没看,直接塞进嘴里,费力地咀嚼了几下,混合着口水,吞咽下去。
草根的味道极其苦涩,还带着一股辛辣的怪味。
药效来得很快。
大约几十个呼吸后,一股灼热的气流从胃部升腾而起,迅速冲向大脑和四肢。右臂那持续不断的剧痛和心口的闷痛,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变得遥远而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轻松感”和一种虚假的、充盈的力量感,仿佛伤势好了大半。
但伍小满清醒地知道,这只是麻痹和透支换来的假象。他能感觉到,体内那两股阴毒力量依然存在,身体的损伤依然触目惊心,甚至因为药物的刺激,气血运行更加狂暴,对脆弱的心脉和右臂形成了新的压力。
不过,够了。
至少现在,他能站起来了。
在石虎的搀扶下,伍小满缓缓站到了地上。双腿依旧发软,但靠着意志和药力,勉强能够支撑。
“大人,东西都准备好了。” 石虎低声道,声音哽咽,“火把、绳索、矿镐、背篓…还有…村里还能动的十六个汉子,都在外面等着。”
伍小满点了点头,推开石虎搀扶的手,示意自己可以。
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异常稳定地,走出了这间弥漫着血腥和药味的石屋。
屋外,天色阴沉,山林间雾气未散,带着深秋的寒意。
空地上,默默站着十几个男人。有壮年,也有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手里拿着简陋的火把,肩上扛着矿镐,背着竹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恐惧、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和平静。
他们看着从石屋里走出来的伍小满。
这个昨天还如同天神般降临,斩杀黑甲兵,逼退圣殿使者,却又转眼间重伤濒死的男人。此刻他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右臂裹着厚厚的、渗着暗红污迹的绷带,无力地垂在身侧,左肩和身上其他地方的绷带也凌乱不堪,整个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站得很直。
眼神平静而深邃,里面仿佛燃烧着看不见的火焰。
“大人!”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
紧接着,所有人都微微低下了头,表示着无声的敬意和跟随。
伍小满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朴实而勇敢的面孔。他知道,让他们跟着下矿,几乎是送死。但他也清楚,没有他们引路、协助,以他现在的状态,独自进入未知的矿洞,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矿洞里的东西,你们比我清楚。” 伍小满开口,声音在药力的作用下显得平稳了些,但依旧沙哑,“这次下去,不是为了挖矿,是为了找一条活路。可能找到,也可能…死在里面。”
没有人说话,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
“我需要人带路,需要人帮忙照明、背负东西、应对可能的塌方。” 伍小满继续道,“但我不强求。家里有老小要养的,身子有暗伤的,怕的,现在可以退出。留在这里,守住村子,一样重要。”
人群沉默了片刻。
一个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如同刀刻的老矿工走了出来,他背已经有些佝偻,但眼神依旧锐利:“大人,我带路。这矿洞,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个来回。阎川那狗东西没来之前,我就在里面干了二十年。”
“算我一个!” 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但身材壮实的年轻后生喊道,“我爹…昨天死在那些黑甲兵手里了。我要报仇!就算杀不了那些狗官,也要毁了他们在意的东西!”
“我也去!”
“还有我!”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最终,算上老矿工和石虎,一共九个人愿意跟随。
伍小满看着这九张或苍老、或年轻、或悲伤、或愤怒,却同样坚定的脸,点了点头。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没有再多的豪言壮语。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在老矿工的带领下,一行人沉默地离开村子,沿着一条被踩得发白的小路,向着后山深处的矿洞走去。
路越走越窄,越走越荒凉。两旁的树木变得稀疏,岩石裸露,空气中也渐渐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尘土和某种淡淡腥气的味道。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开凿在山壁底部,约有一人多高,边缘还残留着简陋的木质支撑架,但很多已经腐朽断裂。洞口处的地面散落着零星的矿石和废弃的工具。最引人注目的是,洞口附近的岩石和泥土,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浸染过。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腥气,在这里变得明显起来。
而在洞口上方,不知是谁,用简陋的工具刻下了两个歪歪扭扭、却透着森然寒意的大字:
禁入!
“就是这里了。” 老矿工停下脚步,指着洞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自从阎川来了以后,就不许我们普通矿工进主巷道了,只有他带来的那些心腹和护卫能进去。后来…里面就开始不对劲。有惨叫声,有黑气冒出来…再后来,就彻底封了,只留了几个被胁迫的苦力在最外面挖些边角料。昨天下午开始,里面就有那种…撞石头的声音。”
伍小满走到洞口,蹲下身,用左手抓起一把洞口附近的黑色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
泥土冰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丝极淡的、仿佛铁锈混合着某种腐败物的气味。不是纯粹的煞气,也不是阴气,而是一种更加混沌、更加…“活”的东西散发出的气息。
他抬头,望向那幽深不知几许的矿洞。洞口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散发着无声的威胁。
体内的“忘忧根”药力在持续燃烧,带来的虚假力量感支撑着他,但心口和右臂深处那被麻痹的、却依旧存在的隐患,像两颗定时炸弹。
【环境扫描(基础)…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源(深度约一百五十丈至两百丈)…波动类型:混沌生命反应(高威胁),高纯度能量反应(微弱,被屏蔽)…】
【警告:未知生命体活跃度:中等。建议宿主保持绝对静默潜入。】
绝对静默?
伍小满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神情紧张的九个村民。他们只是普通人,脚步声、呼吸声、甚至心跳声,在这种寂静的矿洞里,都可能成为暴露的源头。
但事已至此,没有退路。
“火把,只点两支。其他人跟着,尽量别出声。” 伍小满低声道,“石虎,你跟着我。老伯,你在前面带路,避开你们之前听到动静的区域,尽量找最稳妥、最熟悉的巷道走。我们的目标不是那东西,是找到可能存在的…特别的东西,比如发光的石头,或者特别寒冷、特别温暖的地方,或者…有奇怪植物、液体的地方。”
老矿工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率先点燃了一支火把,橘黄色的光芒勉强驱散了洞口附近的黑暗,却也照亮了洞壁上那些狰狞的凿痕和斑驳的、不知名的暗色污渍。
伍小满接过另一支点燃的火把,握在左手。
石虎紧紧跟在他身侧,手里攥着一把沉重的矿镐,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一行人,如同投入巨兽口中的蚂蚁,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那幽深的黑暗之中。
矿洞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阔,但也更加错综复杂。主巷道明显经过人工拓宽和加固,但许多分支岔路却如同迷宫,有些是天然形成的裂缝,有些则是早年无序开采留下的痕迹。
空气浑浊,弥漫着尘土味、岩石味、淡淡的硫磺味,以及那股越来越明显的、令人不安的腥气。温度比外面低了不少,阴冷潮湿,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投下张牙舞爪的、不断晃动的阴影。
只有脚步声、压抑的呼吸声,和火把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老矿工对这里确实熟悉,他带领着众人,选择了一条相对干燥、宽敞,但显然已经废弃许久的巷道。这里的木质支撑架大多完好,只是落满了灰尘。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深入矿洞已有数十丈。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们自己的声音在巷道中产生轻微的回响。
【异常能量波动源距离:约一百二十丈…方向:左下方。】
【高纯度能量反应(微弱)…方向:正前方偏右,深度…测算中…被强烈干扰。】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老矿工猛地停下了脚步,举起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他侧耳倾听,苍老的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
伍小满也凝神感知。
在一片死寂中,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声音,从巷道深处,更确切地说,是从脚下的岩石深处传来。
咚…
咚…咚…
缓慢,沉重,带着一种沉闷的回响。
像是…
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矿脉深处…
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