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语回到那个被称为“家”的冰冷别墅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每一天都像是在重复一个令人窒息的剧本。精致的菜肴食不知味,宽敞的房间只觉得空旷,父母看似关切的话语背后,永远是那无法摆脱的控制和算计。
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却照不进林诗语眼底的阴霾。她坐在客厅那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听着母亲陈婉仪用那惯有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安排着她的周末。
“……王哲那孩子我越看越满意,家世好,学历高,人也稳重。周末的饭局已经定好了,在金鼎轩。诗语,到时候你好好打扮一下,别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的,给人留个好印象。”陈婉仪一边修剪着茶几上的插花,一边说道,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
林建国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看着财经新闻,头也不抬地补充了一句:“嗯,王家和我们林家也算门当户对,你王伯伯对他这个儿子期望很高,你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没有坏处。”
林诗语低着头,感觉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又沉又闷,让她喘不过气。这一周来积压的委屈、无助和愤怒,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心口不断翻滚、冲撞。
坐在她旁边的林煜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放下手机,开口道:“爸,妈,我说过多少次了?诗语现在需要的是静养,是放松心情,不是去应付这些莫名其妙的饭局!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她的意愿?”
“什么叫莫名其妙的饭局?”陈婉仪放下剪刀,眉头蹙起,看向儿子,“林煜,你怎么老是跟你爸妈唱反调?我们这不都是为了诗语好?难道要看着她一直这样消沉下去?找个好归宿,有了新的寄托,心情自然就好了!”
“归宿?寄托?”林煜的声音拔高,“你们问过诗语想要什么样的归宿了吗?你们知道什么能让她真正开心吗?你们除了‘王家’‘李家’,还看得见别的吗?”
“你放肆!”林建国猛地将报纸拍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林诗语肩膀一颤,“我们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们比你清楚!诗语就是以前太由着性子,才会招惹那么多是非!现在必须按规矩来!”
“规矩?你们的规矩就是不顾女儿的死活,把她往你们认为的‘火坑’里推?”林煜彻底火了,腾地站起身。
“林煜!你怎么说话呢!”陈婉仪也站了起来,声音尖锐,“什么叫火坑?王家哪点配不上她了?”
争吵声像锥子一样刺穿着林诗语的耳膜,父母和哥哥的脸在眼前晃动,那些话语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她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她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点碎裂,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话,终于冲破了枷锁,带着哭腔和绝望,嘶喊了出来:
“够了!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这一声嘶喊,让激烈的争吵瞬间戛然而止。林氏夫妇和林煜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林诗语眼泪汹涌而出,她看着眼前这对生养她、却从未真正理解她的父母,一字一句,泣不成声:
“你们口口声声为我好…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弄?!是不是非要我死了…死了你们才满意?!”
说完最后一句,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林煜,像一只受惊的、绝望的小鹿,跌跌撞撞地冲向玄关,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诗语!”林煜反应过来,惊骇地大喊一声,立刻就要追出去。
“站住!”林建国厉声喝道,脸色铁青,“让她跑!我看她能跑到哪里去!简直反了天了!”
“反了天的是你们!”林煜猛地回头,双眼赤红,指着门外,对着父母发出了积压已久的、最严厉的控诉,“你们听到了吗?她说她宁愿死!这就是你们逼出来的结果!你们是不是非要等到真的出事了,才会后悔?!如果诗语今天在外面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
吼完,他再也不看父母那震惊而难看的脸色,转身疯狂地追了出去。
别墅内,只剩下林氏夫妇面面相觑,陈婉仪捂着胸口,脸色发白,林建国紧握着拳头,胸膛剧烈起伏,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