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指尖轻触披风领口那道霜痕，冰丝般的触感顺着指腹爬上来。她没抖，也没慌，只是把星瑶的小手轻轻按在银扣上：“看，像不像舞台上的特效灯？”
星瑶眼睛一亮：“是魔法留下的签名！”
“是布料反光。”林晚纠正，语气不重，“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妈妈在做手工灯效，懂吗？我们排的是儿童剧，不是施法仪式。”
晨曦抱着自制台词板站在一旁，小脸严肃：“我已经整理了三套应答方案。第一类问题归因于照明设备，第二类指向材料特性，第三类……”
“第三类先别背。”林晚笑着打断，“你现在得学会‘自然一点’。比如星瑶刚才那样——跳出来喊一句‘我是导演助理’，多可爱。”
“但那是即兴发挥，没有逻辑闭环。”晨曦皱眉。
“演戏又不是写代码。”林晚把披风挂回衣架，顺手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霜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像一段被系统自动删除的日志。“来，咱们再练一遍。假设现在有人敲门，说是邻居，看到地板冒冷气，该怎么说？”
“加湿器坏了。”星瑶抢答。
“夜光涂料遇湿反应。”晨曦补充。
“很好。”林晚点头，“但如果她问‘你们家为什么天天搞这些’呢？”
“因为……”星瑶歪头，“我们在准备学校的话剧比赛！我当派蒙——哦不，是精灵助手！”
晨曦立刻接上：“我负责资料考证和台词翻译，剧本讲的是一个执行官在职责与良知之间的抉择。”
林晚差点笑出声。这哪是演练，这是直接把《愚人众执行官列传》搬进小学二年级课堂。
她刚想点评，门铃响了。
三人瞬间静默。星瑶下意识抱紧派蒙玩偶，晨曦迅速把台词板塞进书包侧袋，林晚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
门外站着一位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四十岁上下，拎着文件袋，胸牌写着“班主任”。
“林女士您好，我是晨曦的班主任。”对方微笑，“今天午休巡查时发现孩子在教室角落反复练习英文台词，担心她压力太大，特地来家访一下。”
林晚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先进来坐吧。”
她侧身让开，眼角余光扫过客厅——缝纫机旁堆着未收的布料边角，桌上摊着画满符号的设计稿，最要命的是那件丝柯克披风还挂在穿衣镜上，领口残存一丝水汽痕迹。
她脚步微顿，顺势将桌上的设定集封面翻转，露出手写标题：《冰雪童话集·亲子共读项目》。
“您请坐。”林晚拉过椅子，“晨曦确实最近投入比较多，不过是因为她对故事理解特别深，就想多练练。”
班主任落座，目光落在书页边缘一行手写批注上：“‘至冬国律法第十三条：服从即正义’……这是童话里的设定？”
“改编自北欧民间传说。”林晚语速平稳，“我们尝试用孩子感兴趣的方式，讨论规则、责任和选择的问题。比如主角明明可以逃避命令，却依然选择面对，这种矛盾感其实挺适合引导价值观的。”
“哦？”班主任挑眉，“听起来不像普通绘本。”
就在这时，晨曦突然站起身，举起手中的硬纸板台词卡，声音清亮：
“According to the Fatuis records, childe is not the only harbinger with bat training…”
她一口气背完一整段，停顿两秒，转向老师：“我们班要参加区级校园文化展演选拔，我争取演资料室管理员。这个角色需要掌握大量背景知识，还得会双语汇报。”
空气安静了一瞬。
林晚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她没阻止女儿——因为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行为动机，又没泄露任何不该说的东西。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眼神从警惕转为兴趣：“你们家……是在筹备正式演出？”
“正打算报名。”林晚接过话头，起身走到缝纫机旁，拿起一块用边角料拼成的微型布景模型——雪山轮廓嵌着细铜丝，代表能量导引层，“孩子们特别投入，连道具都是亲子合作完成的。你看，这是主舞台背景，用了反光纱和温控染料，灯光一打就有雪落效果。”
“哇。”班主任接过模型，仔细端详，“这工艺……比学校手工课高几个档次啊。”
“妈妈还会变魔术！”星瑶终于按捺不住，蹦出来抱住林晚胳膊，“刚才地板上的雪花就是她用灯光变出来的！我是导演助理，专门负责检查有没有小朋友走错位！”
“导演助理？”班主任笑了，“那你监督得很到位嘛。”
“当然！”星瑶挺起小胸脯，“我还设计了安全预案：万一灯光太亮，就让大家戴墨镜；要是音乐太大声，我就举牌子提醒‘静音三秒’！”
林晚看着女儿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差点绷不住笑。但她很快察觉到，班主任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怀疑或担忧，而是带着几分欣赏。
“说实话，现在很多家庭都忙着补习班、兴趣课，像你们这样用心做亲子项目的很少见。”她认真道，“而且题材也很有深度。那个……执行官面临命令与良心的选择，确实是很好的教育切入点。”
晨曦立刻抓住机会：“老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即使身处体制之内，也可以保持独立思考。”
班主任怔了一下，随即轻笑：“你这思想觉悟，比我当年写入党申请书还深刻。”
林晚趁势递上一杯温水：“孩子们喜欢，我们就陪着走一段。哪怕最后没选上，过程本身也是成长。”
“别说得这么保守。”班主任放下杯子，“我觉得你们完全有资格申报校级重点展演项目。下周我会提交一份推荐材料，你们可以把剧本框架和道具设计整理一下，方便走流程。”
门关上前，她回头叮嘱：“不过下次排练，尽量避开午休时间，其他家长可能会误会孩子睡眠不足。”
脚步声远去。
林晚靠在门框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晨曦第一时间掏出小本子开始记录：
“事件编号：003。外部接触对象：班主任。结果：误判转化成功，获取潜在资源支持。风险等级：橙转绿。”
“你这记法越来越像作战日志了。”林晚揉了揉她脑袋。
“因为这是信息战。”晨曦合上本子，“她说‘申报重点展演’，意味着后续会有经费审批、场地协调、媒体采访等一系列公开活动。我们必须提前建立更完善的伪装体系。”
星瑶则兴奋地原地转圈：“我要做全场最闪亮的导演助理！我要穿带铃铛的靴子！”
“先解决布料问题。”林晚走向衣柜，取出背包开始整理工具清单，“下午还得去市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渐变纱，上次那批金属压纹的库存快用完了。”
“要不要顺便找找能发光的线？”晨曦提议，“可以用在披风边缘，模拟神之眼能量流动轨迹。”
“等粉丝值攒够再说。”林晚拉上背包拉链，“现在每一分都要精打细算。”
她转身看向那件静静悬挂的披风。阳光洒在布面，昨夜残留的霜痕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走吧。”她牵起两个女儿的手，“妈妈带你们去买布。”
星瑶蹦跳着出门，嘴里哼起不成调的旋律。晨曦走在最后，临关门时回头看了一眼穿衣镜——
镜中倒影里，那枚银扣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表面浮现出极淡的一圈同心圆纹路，如同被无形涟漪轻轻推开的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