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已经开了两三分钟,按理说至少跑出去一公里了。可路边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已经是第三次出现了。
林默已经拉开车门,
“秦雪,给我指路。柱娃子,你待在车上,车子别熄火,听到我喊就跑过来接我们。”
秦雪抓起布袋下车,又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塞给王铁柱:
“里面是糯米和朱砂,有东西靠近就往车窗上撒。”
三人刚落地,雾里的骑手就又围了上来。
这次更多了,密密麻麻,怕是有二三十骑,把前后路都堵死了。
林默横刀在前,对秦雪说:
“跟紧我。柱娃子,三分钟后如果我们没回来,你自己开车撞出去,别管我们。”
“默哥——”
“听我的!”
林默说完,猎刀一振,铜片青光大放。
他低吼一声,朝着左前方就冲了过去。
秦雪紧跟在他身后,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张黄符,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两团金光护在两人身侧。
骑手们动了。
锈矛如林,从四面八方刺来。
林默根本不躲,猎刀舞成一团青光,所过之处,黑气溃散,骑手连人带马崩成烟雾。
但崩散的下一秒,雾里就又凝聚出新的。无穷无尽。
“他们在消耗你!”
秦雪急道,
“别硬拼,往前冲!”
两人在茂林中穿行。
秦雪不时撒出一把铜钱,铜钱落地就炸开一团金光,暂时逼退周围的骑手。
林默则像一把尖刀,硬生生在骑手阵中撕开一条路。
三百米,平时半分钟就跑完的距离,此刻却漫长得像一辈子。
终于,秦雪喊:
“到了!就在前面!”
林默抬眼看去,雾稍微稀薄了些,能看见前方十米处,孤零零立着一棵枯树。
树已经死透了,枝杈光秃秃地伸向天空,像一只绝望的手。树干的皮全掉光了,露出里面惨白的木质。
但奇怪的是,树周围一圈的地面,寸草不生,泥土是黑色的,黑得像墨。
“阵眼在树心里。”
秦雪说着,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槌,又拿出一枚刻满符文的铜钉,
“林默,帮我护法三十秒。”
林默点头,转身面向追来的骑手。
猎刀往地上一插,双手结印——这是他跟老爷子学的为数不多的术法之一,叫“镇山印”。
手势一成,以他为中心,方圆五米的地面微微一震,一道无形的气墙撑开。
骑手们冲到气墙前,就像撞上了玻璃,再难寸进。
秦雪已经跑到枯树前。
她没有直接碰树,而是先绕着树走了三圈,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脚印里撒上朱砂。三圈走完,枯树周围出现了一个朱砂画的圆。
然后她举起铜钉,对准树干正中央,小木槌轻轻敲了下去。
“咚。”
声音闷闷的,不像敲木头,倒像敲在一面破鼓上。
枯树猛地一颤。
紧接着,树皮——那些本已掉光的树皮——竟然开始重新生长!
但不是向外长,是向内卷,一层层往树心里卷,像要把铜钉挤出去。
秦雪脸色一白,咬破舌尖,“噗”一口血喷在铜钉上。
血一沾钉,铜钉上的符文亮起刺目的红光。
“给我开!”
秦雪厉喝,木槌重重砸下!
“咚——!”
这一声巨响,整个幻阵都跟着震动。
周围的雾剧烈翻滚,骑手们的影子开始扭曲、模糊。
枯树从中间裂开一道缝。
缝里,不是树心,而是密密麻麻、像蜘蛛网一样的黑色纹路。
纹路中央,嵌着一块巴掌大的木牌,牌子上刻着逆时针旋转的旋涡图案。
秦雪伸手去摘木牌,指尖刚碰到——
“小心!”
林默的吼声传来。
几乎同时,他布下的气墙“咔嚓”一声碎裂!
一杆锈矛破墙而入,直刺秦雪后心!
林默想都没想,猎刀脱手飞出!
刀光如电,后发先至,“当”一声撞偏了矛尖。
锈矛擦着秦雪的肩头掠过,带起一溜血花。
秦雪闷哼一声,手却稳如磐石,一把将木牌从树缝里扯了出来!
木牌离树的瞬间,整棵枯树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然后从裂缝开始,寸寸龟裂。树身上的黑色纹路像活了一样疯狂扭动,最后“轰”一声,炸成一地木屑。
周围的雾,散了。
骑手们,也散了。
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林默冲过去扶住秦雪:
“伤得重不重?”
秦雪摇摇头,肩头的伤口不深,但血是黑色的——矛上有煞毒。她迅速从布袋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些白色药粉撒在伤口上,黑血立刻变红。
“没事,皮外伤。”
她喘着气,举起手里的木牌,
“你看这个。”
林默接过来。木牌很轻,质地非金非木,摸上去温温的。
上面刻的旋涡图案,乍看是静止的,但盯久了,会觉得它在慢慢逆时针旋转。看得再久些,竟然有点头晕。
“这是……”
林默皱眉。
“时空扭曲的印记。”
秦雪脸色凝重,
“布阵的人,不只是想困住我们。他想把这片地方从正常时间里‘扭’出去,做成一个独立的空间碎片。到时候,这里发生的一切,外界都感知不到。”
林默后背发凉。如果刚才没破阵,他们会不会永远困在这个“碎片”里?
“还有这个。”
秦雪指着木牌背面。
林默翻过来,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是古篆,他认不全。
秦雪轻声念出来:
“太虚镇幽,锁时空于此。擅入者,永堕轮回之外。”
“太虚剑宗。”
林默咬牙,
“他们到底想干啥子?”
秦雪没回答,她的注意力被地上的枯树残骸吸引了。
她蹲下身,扒开木屑,露出树桩的横截面。年轮清晰可见,但——
“林默,你看年轮的方向。”
林默低头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所有的年轮,都是逆时针旋转的。
从树心到树皮,一圈一圈,违反了一切自然规律。
“这棵树,从种下去那天起,时间就是倒着走的。”
秦雪声音发颤,
“它不是在生长,是在……回溯。布阵的人,用这棵树做锚点,把这片空间的时间流向逆转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从布袋里掏出罗盘。罗盘指针还在乱转,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她咬破食指,又滴了一滴血,指针颤了颤,最后指向——
东南方向。
而那个方向,是青牛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