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仙界第六十五日，清晨。外门坊市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乳，连街旁的幡旗都只露出个模糊的轮廓。天刚蒙蒙亮，坊市西头的早点摊就冒起了炊烟，大铁锅烧得“咕嘟”响，飘出的杂粮粥香气混着晨雾，勾得早起的弟子直咽口水。李长生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外门袍服，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往前走，草鞋踩过积水的坑洼，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要去的“百炼阁”在坊市中间地段，是外门弟子最常光顾的装备铺——价格不贵，东西耐用，就是老板周胖子有点抠门。铺子的木门刚拉开一半，周胖子就叼着旱烟出来开门，看到李长生，眼睛眯成了条缝：“长生啊，今儿这么早？又是来淘废丹炼药的？”他一边说一边擦柜台，柜台上摆着的玄铁刀泛着冷光，刀鞘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铁屑。
“周老板，今儿不淘丹，来置点进山的家伙。”李长生走进铺子，目光快速扫过货架——左边是护具，右边是兵器，角落里堆着一摞摞符箓，空气中满是铁腥味和符纸的草木香。他拍了拍腰间的身份令牌，心里盘算着家底：突破后卖了些没用的废丹渣，加上之前攒的，总共就三十五块下品仙灵石，每一分都得花在刀刃上。
“进山？落霞山脉那地界？”周胖子挑了挑眉，放下旱烟杆，从货架上拎过一套灰扑扑的皮质护具，“我听说那地方最近不太平，有兽潮。这套护腕护膝是昨儿刚到的，硝制过的狼皮，能防一阶妖兽的利爪，还不影响出剑，算你八块灵石。”他把护具放在柜台上，手指敲了敲，“要是嫌贵，那边还有麻布的，三块灵石一套，就是挨一下就得见血。”
李长生拿起护腕试了试，狼皮厚实却不笨重，手腕转动时很灵活，护膝内侧还缝了层软布，贴腿舒服。他摸了摸护具内侧的纹路，是手工缝制的，针脚很密，确实值这个价。“八块就八块。”他没多砍价——进山的东西不能省，要是护具不顶用，被妖兽划一口，耽误了找云崖子洞府的事就亏大了。
“再要柄匕首。”李长生指向货架最下层，“不要飞剑，就要普通的玄铁匕首，能削木断骨就行。”他知道自己的剑道天赋，真遇上妖兽，诛仙四剑的剑影一现就能解决，但明面上总得有件像样的兵器，不然被萧辰的人看到，难免起疑。而且玄铁匕首便宜，还能用来挖矿石、割草药，一举两得。
周胖子从货架底下拖出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摆着十几柄匕首。他挑了柄七寸长的，递给李长生：“这柄是玄铁锻打的，刃口开得锋利，砍一阶妖兽的骨头跟切豆腐似的，六块灵石。”李长生接过匕首，指尖划过刃口，一丝凉意传来，他试着往旁边的木柱划了下，木柱上立刻出现一道整齐的切口，没有卷刃。“行，就它了。”
接下来是符箓。李长生自己会画清风符和清洁符，但防御和速度类的符箓他还没掌握——一阶“金刚符”能挡一次仙人中期的全力一击，“神行符”能提升三成速度，都是进山的保命符。周胖子从柜台底下翻出个木盒，里面的符箓用红绳捆着：“金刚符五块灵石一张，神行符三块一张，最低三张起卖，少了不赚钱。”
“三张金刚符，五张神行符。”李长生心里算着账：护具八块，匕首六块，金刚符十五块，神行符十五块，这就四十四块了，超了预算。他皱了皱眉，指了指角落里的驱虫药粉：“周老板，符箓算便宜点，我再要一包驱虫粉。你看我常来照顾生意，以后炼了好丹还来你这卖。”
周胖子眼珠转了转，叼起旱烟抽了一口：“行，看在你小子实诚的份上，符箓给你打个九折，总共二十八块。驱虫粉是普通的艾草粉，加两块灵石，一共三十八块。”他说着就要算账，李长生连忙摆手：“老板，我就三十五块灵石，你再让让，驱虫粉算送的，以后我给你带株‘霞草’，比这驱虫粉值钱多了。”
霞草是落霞山脉的特产，能炼一阶丹药，确实比艾草粉值钱。周胖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拍板：“成交！但霞草得要新鲜的，蔫了可不认。”他把护具、匕首、符箓和一包油纸包着的驱虫粉塞进布包，递给李长生，接过他递来的三十五块灵石，数了三遍才放进钱箱，“叮铃当啷”的响声在铺子里回荡。
李长生拎着布包走出百炼阁，刚要往坊市口走，就听到身后有人怯生生地喊：“李……李师兄？”声音有点熟悉，带着点拘谨。他回头一看，只见个瘦弱的少年背着个比他还高的竹篓，正站在晨雾里，竹篓里装着新鲜的低等药草，沾着露水和泥土，少年的额角还挂着汗珠，显然是刚采药回来。
是徐小满，上个月在废丹房附近被两只一阶妖兽围攻，还是李长生出手救了他。这小子是外门弟子里最不起眼的那种，修为只有仙人初期，平时靠采草药换灵石糊口，性格也内向，见了人就脸红。此刻他看到李长生回头，连忙低下头，手指绞着竹篓的背带，声音更小了：“真……真是李师兄，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徐师弟，采药刚回来？”李长生点点头，语气温和——这小子虽然胆小，但知恩图报，上次获救后还送过他半篓新鲜的止血草。他瞥了眼徐小满的竹篓，里面有蒲公英、止血草，还有几株开着小蓝花的蛇涎草，都是常见的低等药草，值不了几个灵石。
“是，去东边的青雾岭采的。”徐小满抬起头，脸上满是感激，“上次多亏师兄救我，我一直想谢谢你，可总找不到机会。对了师兄，我听任务堂的弟子说，你接了落霞山脉收集赤纹铁的任务？”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连忙压低声音，“那地方最近真的不太平，我前几天去赤岩谷外围采药，远远就听到狼嚎，还看到有弟子被妖兽追着跑，你可得小心啊。”
李长生心里一暖，这小子自己都过得不容易，还惦记着他的安危。他拍了拍徐小满的肩膀，感受着少年单薄的肩膀在袍服下微微颤抖：“多谢师弟提醒，我备了护具和符箓，心里有数。”他顿了顿，想起萧辰可能派了人去落霞山脉，又问，“你在赤岩谷，没看到其他弟子吗？比如内门的。”
徐小满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他往铺子里看了眼，确定周胖子没注意这边，才凑到李长生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看到了！三天前我躲在石头后面采药，看到三个穿内门青袍的弟子，两男一女，手里拿着张地图，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他们说话声音很小，我只听到‘藏锋’‘泉’几个字，还说‘萧师兄要的东西’，行迹特别神秘，看到我就瞪我，我吓得赶紧跑了。”
“藏锋？泉？萧师兄？”李长生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布包，里面的匕首柄硌得手心发疼。果然是萧辰的人！他们拿着地图，还提到了“藏锋”和“泉”，显然是冲着云崖子的洞府来的！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比萧辰快一步，没想到对方已经派内门弟子提前探查了，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师兄，你没事吧？”徐小满见李长生脸色发白，以为他怕了，连忙补充，“他们好像只在赤岩谷西边活动，你要是去挖矿石，就在东边挖，别往西边去。”他从竹篓里拿出两株最鲜嫩的止血草，塞进李长生手里，“这草敷伤口管用，你拿着，要是遇到妖兽受伤了，能应急。”
“多谢师弟，这份情我记下了。”李长生握紧了手里的止血草，草叶上的露水沾湿了手心，凉丝丝的却暖到了心里。他从布包里拿出一张神行符，递给徐小满：“这张符能提升速度，你采药遇到危险，捏碎就能跑，比你自己跑快多了。”神行符三块灵石一张，对他来说是救命的宝贝，但徐小满的提醒让他避开了大麻烦，这张符值了。
徐小满连忙摆手，脸涨得通红：“师兄，我不能要！你进山更需要这个！”李长生直接把符塞进他的竹篓：“拿着，我还有四张，够用。你要是出事，我下次想谢你都没地方找去。”徐小满拗不过他，只好红着眼圈收下，小声道：“师兄要是在落霞山脉遇到麻烦，就往霞云关的执事点跑，那里有内门执事驻守，萧师兄的人不敢乱来。”
李长生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目光无意间扫过徐小满的竹篓——那几株蛇涎草的根部沾着不少泥土，其中一株的根部，竟裹着一点暗红色的泥土，质地细密，颜色比其他泥土深了不少，和废丹房后院老槐树下的阴凉泥土一模一样！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混沌涅妖瞳下意识地开了条缝，银灰色的微光扫过那点泥土——泥土里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阴寒气息，和老槐树下阵法的气息同源！徐小满怎么会采到沾着这种泥土的蛇涎草？难道青雾岭也有类似的阵法？还是这泥土是从落霞山脉带过来的？
“师兄，你看啥呢？”徐小满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竹篓，挠了挠头，“这蛇涎草是在青雾岭一个山涧边采的，那里的泥土就是这种颜色，好像是常年背阴，还渗着泉水，草长得特别好。”他以为李长生想要，连忙要拔，“师兄要是要，我给你拔几株，这草能解蛇毒，进山管用。”
“不用了，你自己卖钱吧。”李长生连忙摆手，压下心里的震动，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我就是看这草长得精神，没别的。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进山，不然赶不上登记了。”他怕自己再问下去会露馅，徐小满只是个普通弟子，没必要把他卷进云崖子的秘密里。
“那师兄一路小心！”徐小满对着他的背影喊，声音里满是担忧。李长生挥了挥手，没有回头，脚步比之前快了不少——那点暗红色泥土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老槐树的阵法、云崖子的洞府、萧辰的人，还有青雾岭的山涧泥土，这些线索到底有什么关联？
他拎着布包，快步走出坊市，晨雾已经散了不少，远处的落霞山脉隐约可见，主峰的红霞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李长生摸了摸怀里的《青冥杂记》，又看了看手里的止血草，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不管有多少麻烦，藏锋谷我必须去。”他加快脚步，朝着落霞山脉的方向走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徐小满竹篓里一株不起眼的“蛇涎草”根部，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泥土，颜色和质地与废丹房后院槐树下那阴凉泥土有些相似。李长生注意到了，但未点破，只是暗暗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