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仙界第六十八日，上午。落霞山脉的晨雾还没散尽，像一层淡粉色的纱巾裹着连绵的山势，高大的古树枝桠交错，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布满青苔的山道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霞光瘴气，闻起来有股类似丹炉余热的暖意，却又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那是山中妖兽留下的气息，比宗门内的灵气稀薄三成，却多了股粗粝的蛮荒野性，吹在脸上都带着点刺痛。
李长生背着比他半个人还高的竹篓，沿着蜿蜒的山道往里走，竹篓里垫着层油纸，放着铁镐和半包驱虫粉，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采药采矿弟子。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外门灰袍，腰间别着那柄玄铁匕首，刀柄被手心的汗浸湿，握得稳稳的。神识早已扩散到极限，方圆一百五十里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东边三十丈有只锦鸡振翅起飞，西边五十丈的灌木丛里有野兔在啃草，更远的地方，隐约传来几声沉闷的兽吼，像闷雷滚过山谷。
“娘的，这地方比废丹房危险多了。”李长生啐了口带草屑的唾沫，脚下踩过一块松动的碎石，“咔嚓”一声滚下山崖，惊得下方几只飞鸟扑棱棱飞起。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混沌涅妖瞳始终开着条细缝，银灰色的微光扫过路边的草丛和树干——霞云关的执事说过，落霞山脉的妖兽最喜欢藏在背光的草丛里伏击，尤其是一阶的铁爪山猫，爪子能撕开普通麻布护具，咬合力比凡间的老虎还强。
他从怀里摸出一小撮驱虫粉，撒在裤脚和鞋面上，艾草的清香混着瘴气的暖意，形成一股奇特的味道。这是周胖子送的那包，虽然普通，却能驱避一阶妖兽的嗅觉，之前在坊市没白跟老胖子磨嘴皮子。竹篓的背带勒得肩膀发疼，他故意往背带里塞了片软布——这是徐小满送的止血草晒干后压的，既软和又能应急，想到那瘦弱少年红着脸塞草的样子，李长生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等回来给那小子带块赤纹铁，让他打把趁手的采药刀。”
刚走出去没五十步，神识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常的动静——左前方二十丈的灌木丛里，有东西在快速移动，带着轻微的破空声，目标正是他！李长生脚步猛地一顿，身体下意识地往右侧一偏，同时右手握住匕首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用眼角的余光瞥向灌木丛，涅妖瞳的微光里，清晰地映出一只半尺长的铁爪山猫：灰黑色的皮毛，爪子泛着寒光，瞳孔缩成细线，正弓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像块蓄势待发的黑石头。
“来得正好，试试这匕首的锋利度。”李长生心里冷笑，脚下故意踩出个虚步，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铁爪山猫果然上当，后腿猛地发力，带着一阵腥风扑了过来，爪子直抓他的脖颈——这是山猫最凶狠的招式，专挑要害攻击。就在爪子即将碰到他皮肤的瞬间，李长生突然侧身，右手闪电般抽出匕首，手腕一翻，匕首刃口附上一层淡银色的仙道剑意，“唰”地一下划向山猫的腹部！
“噗嗤”一声轻响，像切豆腐似的，铁爪山猫的腹部被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内脏和鲜血喷了出来，落在青苔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山猫的身体在空中顿了顿，还想扭头咬他，李长生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山猫的头部，“砰”的一声把它踢出去三丈远，撞在树干上昏死过去。他走上前，用匕首挑开山猫的爪子，果然如周胖子所说，爪子锋利得能刮下树皮，指甲缝里还卡着半片兽毛，显然之前伏击过其他猎物。
“可惜了这身皮毛。”李长生从竹篓里摸出个布袋子，把山猫的尸体装进去——铁爪山猫的皮毛硝制后能卖三块下品灵石，爪子能做护身符，肉虽然腥，却能补充体力，在山里可是宝贝。他刚把布袋子塞进竹篓，就听到头顶传来“叽叽”的叫声，抬头一看，三只拳头大小的喷火松鼠正蹲在树枝上，尾巴蓬松得像朵花，嘴里叼着松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布袋子。
喷火松鼠也是一阶妖兽，虽然体型小，却能喷出两寸长的火焰，成群结队的时候连仙人初期的弟子都要退避三舍。此刻三只松鼠显然是闻到了血腥味，把他当成了猎物。李长生挑了挑眉，没有主动攻击——他不想浪费仙元，毕竟后面还要探查洞府，保存实力最重要。他把匕首插回腰间，双手做出驱赶的动作，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装作害怕的样子往后退。
三只松鼠以为他胆怯，更加嚣张，其中一只率先喷出一团火焰，直砸他的脚面。火焰带着灼热的气息，落在他撒过驱虫粉的鞋面上，“腾”地一下燃起小火苗。李长生“哎呀”叫了一声，故意跳着脚踩灭火焰，同时右手悄悄凝聚一丝剑意，藏在袖筒里。另外两只松鼠见状，也跟着喷出火焰，一时间火光四溅，把他的裤脚都烧出了两个小洞。
“忍无可忍了！”李长生故意怒吼一声，身体突然往前一冲，袖筒里的剑意化作三道细如发丝的银线，分别射向三只松鼠的眼睛——这是他在废丹房练了无数次的精准攻击，仙道剑意三层的凝练度，对付一阶妖兽绰绰有余。三只松鼠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被剑意刺穿，发出“叽叽”的惨叫，从树枝上掉了下来，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他走上前，捡起三只松鼠的尸体，塞进布袋子里——松鼠的皮毛能做手套，火焰腺能卖给丹房炼低阶火符，又是一笔小收入。竹篓里的重量增加了不少，压得背带更沉了，却让李长生心里更踏实：实战果然能提升仙元的熟练度，刚才连续释放剑意，丹田的混沌仙元只消耗了不到一成，比在废丹房打坐修炼时流畅多了。“要是遇到萧辰的人，就用这招速战速决，先废了他们的眼睛。”他摸了摸匕首刃口，剑意还残留在上面，泛着淡淡的银光。
继续往前走，山道越来越窄，两边的岩壁从灰褐色变成了暗红色，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纹路，像凝固的血迹——这是赤纹铁矿的伴生岩石，说明离赤岩谷不远了。空气中的瘴气更浓了些，颜色从淡粉变成了淡红，吸进肺里暖暖的，却让他的涅妖瞳微微刺痛。他从怀里摸出《青冥杂记》撕下来的那几页，展开借着阳光看了看，“落霞山，藏锋谷，泉涌处，有我庐”的字迹在红光里泛着微光，旁边的简易地图上，藏锋谷的位置就在赤岩谷西侧，隔着一道陡峭的岩壁。
“快到了。”李长生收起纸页，加快了脚步。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开阔起来，两座赤红色的岩山对峙而立，形成一个天然的峡谷入口，正是赤岩谷。谷口的地面上布满了暗红色的碎屑，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淡淡的红光，像撒了一地碎红宝石。峡谷深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应该是条溪流，赤纹铁矿通常就分布在溪流附近的岩石层里。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蹲在谷口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神识扩散到谷内——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只低阶的石甲鼠在啃食岩石，没有其他弟子的气息，也没有萧辰派来的内门弟子踪迹。这让他有些意外，按徐小满说的，内门弟子应该在赤岩谷西侧活动才对。他皱了皱眉，涅妖瞳扫过谷口的地面，发现了几串新鲜的脚印，是内门弟子的靴底纹路，朝着西侧的岩壁走去，脚印还没干，显然刚过去没多久。
“看来是去藏锋谷方向了。”李长生心里一紧，拎起竹篓，装作采矿石的样子，慢悠悠地走进谷口。他故意在地面上敲敲打打，用铁镐挖了几块带着暗红色纹路的矿石，扔进竹篓里，发出“哐当”的响声——这是做给可能隐藏在暗处的人看的，要是直接去西侧岩壁，难免会引起怀疑。石甲鼠被响声惊动，从岩石缝里探出头，看到他手里的匕首，又吓得缩了回去，像受惊的土拨鼠。
采了约莫半篓矿石，李长生估摸着差不多了，背着竹篓往西侧岩壁走去。岩壁比谷口的岩山更高，足有百丈，表面布满了风蚀的痕迹，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像盖着层破旧的毯子。他按照杂记地图的标记，找到岩壁中间的一片凹陷处，这里背阴，瘴气更浓，藤蔓也长得最茂密，几乎把整个凹陷处都遮住了。
“就是这儿了。”李长生放下竹篓，装作休息的样子，靠在岩壁上，同时开启涅妖瞳，银灰色的微光穿透藤蔓的缝隙，扫过岩壁的纹理。起初没什么异常，岩壁的纹路杂乱无章，都是自然形成的风蚀痕迹。可当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碗口粗的枯藤时，突然顿住了——藤蔓掩盖的后方，岩壁上有几道极其隐蔽的纹路，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工刻画的阵法符文！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连忙凑过去，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拨开枯藤。藤蔓下面的岩壁上，刻着三道扭曲的符文，和废丹房后院老槐树下的阴寒符文有几分神似，却又更加复杂，符文的线条里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气波动，显然是个隐匿阵法。阵法的中心有个拳头大小的凹陷，像是钥匙孔，周围的岩壁比其他地方更光滑，应该是经常有人触摸的缘故。
“找到了！云崖子的洞府入口！”李长生强压下心里的激动，手指轻轻抚摸着符文——符文的阴寒气息和老槐树阵法的气息同源，和徐小满蛇涎草根部泥土的气息也一模一样！这说明老槐树的阵法、青雾岭的泥土和这里的洞府，都是云崖子留下的！他甚至能想象到，千年前的云崖子，就是通过这个阵法进出洞府，在废丹房种下老槐树掩盖极寒之物，又在青雾岭的山涧留下标记，指引后人找到这里。
他没有立刻尝试破解阵法，而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涅妖瞳的微光里，没有任何人的踪迹，只有远处传来几声兽吼。他从竹篓里摸出块赤纹铁，放在阵法旁边的岩石上，做了个不起眼的标记——要是等会儿内门弟子回来，看到这块矿石，只会以为是采矿石的弟子丢的，不会起疑。他还想再检查一下阵法的细节，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小块碎布料，藏在岩壁下方的草丛里。
李长生弯腰捡起布料，指尖捏着这块半寸长的碎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布料是青色的，上面绣着一道细小的云纹，这是青冥仙宗内门弟子服饰的纹路！更重要的是，布料很新鲜，边缘还带着点湿润的瘴气，显然是刚被踩碎没多久，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他捏了捏布料，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仙元波动，和萧辰身上的气息同源！
“萧辰的人果然来过！”李长生心里一紧，连忙用涅妖瞳扫过草丛——草丛里有几串新鲜的脚印，正是内门弟子的靴底纹路，脚印朝着阵法的方向，又朝着谷外延伸，显然是来了又走了。他们是没找到阵法入口，还是已经进去了？李长生蹲下身，仔细检查阵法的符文——符文的线条完好无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中心的凹陷也没有被触摸过的痕迹，应该是没找到入口。
他松了口气，却又更加警惕——内门弟子肯定还会回来，他们手里有萧辰给的地图，虽然不如《青冥杂记》详细，却也能找到大致位置。要是等他们带着破解阵法的工具回来，自己就没机会了。他摸了摸怀里的剑格碎片，碎片贴着胸口传来一丝温热，似乎在呼应阵法的符文。他试着将一丝混沌仙元注入碎片，碎片突然发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射向阵法的中心凹陷处！
“嗡”的一声轻响，阵法的符文突然亮起淡蓝色的光芒，中心的凹陷处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裂缝里透出一股浓郁的阴寒气息，比老槐树阵法的气息更精纯。李长生的眼睛亮了起来——剑格碎片竟然能激活阵法！这说明诛仙四剑和云崖子有某种关联，说不定云崖子也是诛仙四剑的传人！
他正要进一步激活阵法，远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嚣张的语气：“刚才明明看到这边有矿石的反光，怎么不见了？”“管他呢，萧师兄让我们找的是藏锋谷的泉眼，先找到泉眼再说，那小子的庚金之气还没到手，别耽误了师兄的大事。”
是内门弟子！李长生心里一惊，连忙收起剑格碎片，将布料塞进怀里，同时用枯藤遮住阵法，背起竹篓，装作采矿石的样子，快步走向谷口。他故意把铁镐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破矿石，挖了半天就这么点，早知道不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长生的手已经握住了匕首柄，涅妖瞳警惕地盯着身后。只要内门弟子敢拦他，他就立刻出手，用剑意废了他们的修为，再伪装成妖兽袭击的样子——仙人中期对付两个内门弟子，对他来说绰绰有余。幸运的是，那两个内门弟子只是瞥了他一眼，见他是个穿外门袍服的采矿石弟子，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就朝着西侧岩壁走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李长生松了口气，脚步更快了，很快就走出了赤岩谷，躲在谷口的大石头后面。他探出头，看着两个内门弟子的身影消失在西侧岩壁的方向，心里盘算着：“等他们发现阵法打不开，肯定会回去找萧辰拿破解之法，我得趁这个间隙，尽快破解阵法进入洞府，不然就来不及了。”他摸了摸怀里的布料碎片，又看了看竹篓里的赤纹铁，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云崖子的传承，他志在必得！
在靠近那隐蔽阵法的岩壁下方草丛中，李长生发现了一小块被踩碎的、带有青冥仙宗内门弟子服饰纹路的布料碎片，还很新鲜！果然有内门弟子先一步来过！他们进去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