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叶璃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罗盘震动的余温。她盯着西北方向的地平线，那里刚刚闪过一道扭曲的空气波纹，像是有人强行撕开了空间又迅速合拢。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下，赤金瞳孔收缩。
那不是冥绝的真身。
她在心里确认这一点。罗盘没有发出警报，血脉深处的心火只是轻轻跳了一下，像是一根细针扎进皮肤。这种感觉不对。真正的敌人不会这么快再出现，更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但她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黄沙突然变了颜色。
从脚边开始，一寸寸泛起暗红，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头顶的烈日眨眼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的烛火，幽绿色的光焰在空中飘摇。四周响起乐声，缓慢、低沉，却让她耳膜发胀。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
锁链从地面钻出，缠上她的手腕，冰冷沉重。她想动，却发现身体像是被钉住。狐火在体内沉寂，无论她怎么催动，都燃不起来。
眼前景象彻底变了。
一座浮空的大殿悬浮在虚空之中，红绸垂落，柱子上刻满古老的符文。宾客站满两侧，穿着五域不同部族的礼服。她认出了几个面孔——苍寒站在左侧首位，青冥手持蛇杖微笑，还有那些早已死去的霜崖族人，他们穿着完整的战袍，脸上没有伤痕。
正前方，谢无妄站在祭台中央。
他穿着玄金长袍，肩披紫纹披风，手里牵着一个人的手。汐瑶穿一身白纱，发间缀着珍珠，笑容安静。两人并肩而立，面对着浮岳祭司。
仪式正在进行。
叶璃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锁链随着她的挣扎越收越紧，压得她胸口闷痛。她看见谢无妄转过头，目光扫过大殿，却没有落在她身上。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是这一切理所当然。
“你本就不该存在。”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不是她说的，也不是别人说的，像是从她心底长出来的，“你是灾星，是祸根。他们不需要你。”
她咬牙，用力扯动手腕上的链子。可这根本不是铁链，也不是法器，更像是某种从她内心生出的东西。每挣扎一次，心里就多一分疲惫。
大殿里的乐声越来越响。
谢无妄抬起手，准备戴上婚戒。汐瑶低头微笑。青冥举起权杖，口中念出咒语。
就在那一瞬间，叶璃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五百年前的画面。那是罗盘第一次给她看的记忆——初代继承者跪在回廊前，双手抱头，嘴里喊着“不要”，最后被自己的火焰烧成灰烬。不是死于外敌，而是败给了幻象。
她猛地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剧痛让意识瞬间清醒。她抬起手，将一口血吐在掌心。血液刚落下，就有一道微弱的光从皮肤下透出。
心焰罗盘醒了。
赤金火焰顺着血液蔓延，烧上锁链。那些由怀疑凝成的束缚发出嘶响，开始崩解。大殿的墙壁出现裂痕，红绸化为灰烬，烛火一根根熄灭。
她睁开眼。
眼前的婚礼场景剧烈晃动，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她看见外面荒漠的影子透过裂缝透进来，风沙重新扑到脸上。
她回来了。
脚下还是干裂的土地，远处是枯黄的沙丘。十步之外，冥绝正悄悄靠近谢无妄的后背。他右手高举骨刃，刃尖凝聚着一团紫黑交织的能量，正对准谢无妄的命门。
谢无妄一动不动，像是被什么定住了。
叶璃没喊他的名字。她来不及说话，也没时间冲过去。她抬起右手，指尖燃起幽蓝火焰。心焰罗盘在血脉中轻轻震动，指引方向。
狐火顺着她的意志凝结，化作一支箭矢。
她抬手一挥。
箭矢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风声。冥绝听到动静猛然回头，但已经晚了。箭矢直接贯穿他的右肩，将他整个人钉在半空。
骨刃脱手坠地，砸出一个小坑。碎片飞溅，其中一片残刃翻滚着落地，上面赫然刻着一道螺旋状的纹路——深邃、古老，带着月神的气息。
第279章见过的印记，第286章留下的线索，终于在这里对上了。
冥绝闷哼一声，左脸的雷纹剧烈抽搐，机械义眼闪出红光。他低头看着肩膀上的伤口，黑血顺着指缝流下。但他没有倒下，反而笑了。
“你以为……破了个梦，就赢了？”他声音沙哑，像是砂石摩擦，“我让你看见的，都是你想看见的。”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天。黑雾从伤口涌出，包裹住整个身体。下一秒，人影消散，只留下一句低语飘在风里：
“真正的局，才刚开始。”
叶璃站在原地没动。
她盯着冥绝消失的地方，掌心的罗盘还在微微发烫。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力气，经脉里传来熟悉的灼烧感，但她顾不上这些。她回头看了一眼谢无妄。
他还站在原地，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她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他的肩膀时，忽然听见他说：
“你来得很快。”
声音很轻，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
她收回手，站直了身子。“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从你射出那一箭开始。”他慢慢转过身，紫色的眼瞳看着她，“那支箭的速度，只有你能做到。”
她没说话。
风从侧面吹过来，卷起她的发丝。她看见他右手握着雷锤，锤头低垂，电弧在表面跳动。这不是被控制的状态，更像是在等什么。
“他不是冲你来的。”她开口。
“我知道。”他说，“他是冲你设的局。”
她点头。
两人沉默片刻。远处沙丘上，一点微光闪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埋在下面。她没去看，他知道她看见了。
“你还记得上次在霜崖，你说过什么吗？”他问。
她皱眉。“哪一句？”
“你说，有些陷阱，必须走进去才能破。”
她想起那天夜里，他们在结界边缘对峙，他拿着雷锤指着她，她点燃狐火回应。那时候谁都不信任谁，但现在不一样了。
“所以你故意不动？”她问。
“我不动，他才会出手。”谢无妄抬眼看她，“你破幻境，我等他现身。配合而已。”
她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
这时，她忽然察觉罗盘震动了一下。比刚才更强烈，像是在提醒什么。她低头看向掌心，那缕心火微微跳动，指向地下。
她蹲下身，用手拨开浮沙。
一块黑色的石头露了出来，表面布满裂纹。它正在发热，边缘微微发红。她伸手碰了一下，立刻缩回——太烫了。
“这是什么？”她问。
谢无妄也蹲下来，用雷锤的尾端轻轻敲了下石头。一声闷响传出，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的回音。
“空间锚点。”他说，“有人在下面开了口子。”
她抬头看他。“多深？”
“不知道。但能感觉到波动。”他站起身，“下去看看？”
她没回答，而是把手放在那块石头上。罗盘再次震动，这一次，她看到了画面——一条向下的阶梯，墙壁上刻满月神符文，尽头是一扇门。门缝里渗出黑气。
她松开手。
“门后面是什么？”他问。
她看着他，声音很轻：“是你最不想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