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作荣低喝一声,掌心灵枢炁吞吐,隔空一按。
“嗡——”
地火口那方雕刻九龙戏珠的赤铜盖板,应声而开!
轰!
一股青中带紫、炽烈无比的火柱冲天而起,瞬间将整个丹室映照得一片通明!热浪滚滚,空气都为之扭曲。这“青炎地火”远比田作荣预想的更为霸道,火焰核心处隐隐有龙形虚影流转,温度高得足以瞬间熔金化铁。
田作荣不敢怠慢,双手连动,十指翻飞如莲花绽放,一道道淡金色的灵枢炁精准打入地面星辰砂构成的控火阵法节点。阵法嗡鸣,星光流转,道道柔和却坚韧的束缚之力散开,如同无形的大手,缓缓将那狂暴的火柱压下、驯服,最终将其约束在丹鼎正下方三尺范围,化作一朵直径丈许、缓缓旋转的青紫色火焰莲台,热力均匀而稳定地炙烤着上方的乾坤药鼎。
乾坤药鼎古朴的鼎身,在地火的持续煅烧下,渐渐泛起温润的光泽,那些玄奥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有暗金色的流光游走。
“鼎温已达‘温玉触手’之境。”田作荣闭目感知,片刻后睁眼,沉声道:“沐晴,第一组辅药,九叶凝露草三株、百年石髓乳一滴、无根水三盅,入鼎!”
“是!”苏沐晴早已严阵以待,闻言立刻上前,动作精准而流畅。她小心地用特制的寒玉药匙取下三株叶片晶莹如玉、叶脉呈淡金色的九叶凝露草,又用滴管取出一滴乳白色、散发着大地厚重气息的石髓乳,连同三盅取自晨曦初露时、未曾沾染地气的无根水,一同送入丹鼎侧方一个专为投入液态药材设计的入药口。
滋啦——
药材入鼎,在高温下瞬间发出轻微的声响。鼎内传来药液沸腾、交融的声音。
田作荣心神完全沉入丹鼎之中,通过灵枢炁与鼎身器灵的微弱联系,感知着鼎内每一丝药性的变化。他右手虚按鼎盖,左手掐诀,灵枢炁时疾时徐地打入鼎身,如同最高明的琴师在拨动琴弦,精确调控着不同区域的火力与药性融合的速度。
“器灵,稳定东北角火脉,那里温度偏高一线,会灼伤凝露草灵性。”田作荣在心中默念。
“好……暖暖的……我来……”乾坤药鼎内,那稚嫩的意识传来回应。一股柔和的、如同大地母气般的力量悄然弥漫,精准地抚平了鼎内那片区域略显躁动的火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
投入药材、调控火候、融合药性……每一步都繁复到极点,不容有丝毫差错。苏沐晴全神贯注,根据田作荣的指令,将一味味处理好的辅药,按照特定的顺序、分量、时机投入鼎中。她额头已见细密汗珠,却不敢有丝毫分神。
田作荣的脸色也逐渐苍白。炼制七品丹药,对炼丹师的神念消耗是惊人的。他需要同时监控数百种药性的变化、调和五行阴阳、引导地火能量、还要与鼎灵沟通协作。灵枢炁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识海中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感,那是神念使用过度的征兆。
但他眼神依旧沉静如渊,手上的法诀没有丝毫紊乱。过往无数次的生死磨砺,以及在秘境中与树妖博弈时的心神锻炼,让他的意志坚如磐石。
两个时辰后,所有辅助药材的精华已被初步萃取、融合,在丹鼎底部形成了一层五彩斑斓、流光溢彩的药液基液。
“接下来,是关键。”田作荣深吸一口气,对苏沐晴道:“七彩灵芝,取菌盖中心七色交汇处,指甲盖大小薄片三片,以‘千丝引’手法,分三次间隔十息投入鼎心。”
七彩灵芝乃是天地奇珍,药性磅礴且属性复杂,必须分次、分部位、以特殊手法融入,否则极易与基液冲突,导致药性暴走。
苏沐晴屏住呼吸,取出一柄薄如蝉翼的玉刀,手腕稳如磐石,从七彩灵芝菌盖中心最瑰丽的那一点,小心翼翼地切下三片薄如轻纱、七色流转的灵芝片。然后,她指尖泛起柔和的木属性元炁,如同牵引着无形的丝线,将第一片灵芝片轻柔地送入了丹鼎最中央的药液漩涡之中。
嗡!
丹鼎轻轻一震,鼎内药液光芒大盛,七色霞光透鼎而出,将整个丹室映照得光怪陆离。一股更加浓郁、仿佛能涤荡神魂的异香弥漫开来。
田作荣闷哼一声,双手法诀骤然加快,灵枢炁疯狂涌入,全力调和着这股新生药力与基液的融合。鼎灵也全力配合,鼎身纹路光芒流转,散发出稳固空间、调和阴阳的气息。
十息后,第二片投入。又十息,第三片投入。
每一次投入,都引发一阵剧烈的药性波动,田作荣的脸色便更白一分,但他始终稳住了鼎炉,将七彩灵芝那霸道而瑰丽的药性,一丝丝、一缕缕地完美融入了基液之中。
此刻,丹鼎内的药液已经变成了如同琥珀般晶莹剔透、内蕴七彩霞光的瑰丽模样,散发出的药香让人闻之便觉浑身舒畅,仿佛年轻了几岁。
但田作荣知道,最艰难、最核心的一步,即将到来。
他看向寒玉台上那个暖玉托架。
托架上,那截碧绿的生命树枝静静躺着,散发着温润而磅礴的生命本源气息。旁边,三个玉瓶中,碧绿的生命泉水荡漾着点点金光。
“沐晴,取‘生命树枝’尖端三寸嫩芽处,以真火灼烧,取其‘生命源气’凝成三滴‘源液’。注意,火力需至阳至纯,且只能灼烧三息,多一分则源气逸散,少一分则无法萃取。”田作荣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苏沐晴郑重地点头,取过生命树枝。她虽非火属性,但事先已用田作荣传授的秘法,在体内凝练了一道“丙火真炁”,专为此刻准备。她指尖腾起一缕纯净的赤红色火焰,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树枝尖端那最嫩的三寸。
嗤——!
赤焰与碧枝接触,发出一声轻响。碧枝本身并无变化,但那三寸嫩芽处,却缓缓蒸腾起三缕翠绿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时第一缕生机般的氤氲之气。
苏沐晴全神贯注,双手如捧月,将这三缕“生命源气”缓缓聚拢、压缩。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体内那缕丙火真炁迅速消耗。三息时间刚到,她立刻撤去火焰,而此时,三缕源气恰好凝聚成三滴米粒大小、翠绿欲滴、内部仿佛有无数生命符文流转的液体——生命源液。
“成了!”苏沐晴松了口气,小心地将三滴源液导入一个特制的寒玉小碟中,递给田作荣。
田作荣接过,眼中精光一闪:“现在,最后一步。沐晴,你退后三步。”
待苏沐晴退开,田作荣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他左手依旧虚按丹鼎,维持着火候与药性稳定。右手则缓缓抬起,掌心向上,对着那三个盛放生命泉水的玉瓶。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生命泉水,润泽万物,此时不融,更待何时!”
话音落下,三个玉瓶瓶塞自动弹开!
哗啦——!
三道碧绿色的泉流如同拥有生命般腾空而起,在丹室上空盘旋交织,散发出浩瀚无比的生命波动!整个丹室内,所有植物的生机都在疯狂滋长,连地面温玉的纹路都似乎变得更加莹润。
“去!”
田作荣右手猛地向下一按!
三道生命泉流化作三道碧光,轰然注入乾坤药鼎之中!
几乎在泉水入鼎的同一时间,田作荣左手屈指一弹,那三滴“生命源液”也化作三道翠绿流光,紧随其后没入鼎内!
轰隆隆——!!!
刹那间,丹鼎剧烈震动起来!鼎内仿佛开天辟地,传来阵阵雷鸣般的巨响!璀璨夺目的七彩霞光混合着浩瀚的碧绿生命光华,从鼎盖缝隙、从鼎身纹路中冲天而起,瞬间冲破了丹室穹顶的束缚,直射向皇宫上空!
不仅如此,一股难以形容的馥郁丹香弥漫开来。这丹香不再仅仅是好闻,而是仿佛蕴含着大道伦音,闻之令人气血奔涌、神魂澄澈、体内暗伤隐疾都蠢蠢欲动,似要被抚平!
丹霞殿外,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皇帝炎晟负手而立,站在殿前广场的高台上,目光紧紧盯着紫衍丹室的方向,威严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身后,站着几名气息渊深似海的皇室供奉,以及脸色复杂、匆匆赶来的回春谷谷主柳元宗、药王山山主孙济世等人——他们是被这冲天而起的霞光与异香惊动的。
凌风和铁山守在丹室最近的一道石门外,同样紧张地望向里面。
“我的老天爷……”铁山张大嘴巴,看着那透过层层阻隔依旧清晰可见的七彩碧绿光柱,“田先生这炼的真是丹药?不是要炼出个神仙来吧?”
凌风没有说话,但按着刀柄的手心已微微出汗。他虽不懂丹道,却能感觉到那光柱中蕴含的磅礴能量与玄奥气息,远非昔日炼丹大比时可比。
回春谷谷主柳元宗捋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失声喃喃:“霞光冲霄,药香凝道……这、这是七品灵丹将成的征兆!而且看这异象规模,丹药品相绝对不凡!此子……此子当真要成了?!”
药王山山主孙济世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露出震撼之色,他死死盯着那光柱,仿佛要从中看出丹道的至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异象再生!
只见那冲天的光柱之中,无数细碎的七彩光点与碧绿光点开始凝聚、组合,竟在皇宫上空,隐隐形成了一龙一凤两道巨大的虚影!
龙影矫健,浑身鳞片闪烁着七彩光泽;凤影优雅,尾羽流淌着碧绿神华。龙凤虚影首尾相衔,围绕着光柱缓缓盘旋,发出若有若无的清越龙吟凤鸣,洒下无尽祥瑞之气!
“龙凤和鸣,丹成祥瑞!”一位年岁极高的皇室供奉激动得胡须乱颤,“这是只在古籍中记载过的绝品灵丹异象啊!陛下,田先生此丹,必成!且品相绝对是七品中的极致!”
皇帝炎晟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喃喃道:“天佑我儿……天佑炎夏……”
然而,丹室之内,田作荣却已到了极限。
异象越宏大,代表丹药品相越高,同时也意味着最后成丹时刻的冲击越强!
鼎内的能量已经狂暴到了极点,如同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小型太阳。乾坤药鼎嗡嗡作响,鼎身纹路光芒大放,器灵的意念传来焦急的呼唤:“主人……快撑不住了……要炸了……”
田作荣面如金纸,七窍之中都已渗出细微的血丝,那是神念与元炁双重透支的迹象。他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榨干丹田最后一丝灵枢炁,双手猛地合十,结出一个复杂到极点的古老丹印,用尽全身力气,暴喝一声:
“万流归宗,破厄——成丹!!!”
轰——!!!
丹鼎剧震!鼎盖被一股无形巨力冲开!
一道混合着七彩与碧绿、拳头大小的炽烈光团,如同旭日东升,从鼎中一跃而出,悬浮在半空之中!
光团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圈,体积便缩小一分,光芒便内敛一分,最终化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晶莹如琉璃、内蕴七彩霞光与碧绿生机、表面有天然龙凤纹路的丹药!
丹药成型的瞬间,空中盘旋的龙凤虚影发出一声欢快的长吟,化作两道流光,投入丹药之中,使其光芒更盛!
破厄丹,成!
田作荣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向后倒去。
“田大哥!”苏沐晴惊呼,急忙上前扶住。
丹药在空中滴溜溜旋转,散发出令天地失色的磅礴药力与无尽生机。
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丹药初成、异象未散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皇宫极深处,某座被列为绝对禁地的古老殿宇中,一道沉睡不知多少年的晦涩意志,似乎被这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与高品阶丹成异象,微微触动了一下……
(第17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