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岗传送阵的光芒逐渐敛去,凌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归墟星域那永恒的阴寒与死寂之中。数次令人眩晕的空间转换后,周遭景象稳定下来,熟悉的仙灵之气混杂着接引仙城特有的、来自诸天万界修士带来的喧嚣气息,扑面而来。
终于离开了那片绝地。
凌昭没有在接引仙城多做停留,甚至没有理会周围修士投来的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他此刻气息虽已尽力收敛,但那股历经生死搏杀后的沉凝,以及隐隐透出的、与九幽寒渊同源的极致寒意,依旧让敏感之人侧目。
他直接支付仙晶,再次启动传送阵,目标直指风阁别院所在的仙域。
当他的双脚重新踏在风阁别院那铺着温润白玉、萦绕着淡淡清风与药香的地面上时,一直紧绷的心神才真正松弛下来几分。别院内依旧宁静祥和,与他离去时并无二致,仿佛那九幽寒渊中的生死搏杀,只是遥远时空外的一场噩梦。
但他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经脉,神魂中那根未曾完全拔除的“冰刺”,以及储物法宝中那瓶沉重冰冷的玄冥重水,无不提醒着他此番经历的凶险与真实。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径直回到了自己位于别院深处的静修室。开启所有防护禁制后,他立刻盘膝坐下,取出数枚温养经脉、滋养神魂的珍贵丹药服下,再次沉入调息之中。
这一次,是在绝对安全环境下的深度疗养。
时间一晃便是七日。
七日之后,静修室内,凌昭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清澈深邃,再无之前的疲惫与虚浮。经过这番精心调养,他不仅彻底稳固了炼虚后期的境界,将那缕顽固的寒意彻底炼化驱除,更是将在九幽寒渊中生死搏杀的感悟细细梳理、沉淀,与自身道基完美融合。
元婴眉心的本源道纹愈发清晰玄奥,流转着时空与寂灭交织的道韵。他感觉自身对“寂灭时空领域”和“时空寂灭尺”的掌控,又精进了一分。虽然施展它们依旧消耗巨大,但已不像初悟时那般难以承受。
状态恢复至巅峰,甚至比前往九幽寒渊之前更胜一筹!
凌昭长身而起,周身骨骼发出一阵细密而和谐的轻响。他换上一件干净的青袍,将气息收敛得如同寻常炼虚修士,这才推门而出。
他首先去查看了九天风吟舟。飞舟已被别院内的匠师精心修复完毕,不仅之前硬撼冰煞旋风与匪修攻击的损伤尽数复原,舟体上还被额外加固了几道御风与稳固空间的阵纹,青光内蕴,灵性似乎更胜往昔。凌昭微微点头,风阁的办事效率与炼器水准,确实不凡。
随后,他神念微动,感应到墨辰等人正在别院分配的演武场中切磋修炼,气息平稳且均有精进,便也放下心来。星陨阁有他们打理,暂时无需他过多操心。
处理完这些琐事,凌昭神色一正,整了整衣袍,向着风老平日清修的后山禁地走去。
穿过一片紫气氤氲的竹林,在一处流淌着潺潺灵泉、奇花异草遍布的山谷中,凌昭见到了正在一株古松下独自对弈的风老。
风老依旧是一袭朴素的灰袍,手持一枚白玉棋子,凝视着棋盘,似乎并未察觉凌昭的到来。
凌昭不敢打扰,静立在一旁,耐心等候。
良久,风老将手中棋子轻轻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玉鸣,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凌昭身上。那目光平和,却仿佛能洞穿虚妄,直指本源。
“回来了。”风老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幸不辱命,前辈。”凌昭躬身行礼,双手将那暖阳宝玉瓶奉上。瓶身依旧冰凉,但那层幽蓝冰霜已然内敛,唯有靠近才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极寒与沉重。
风老目光扫过玉瓶,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并未接手,只是微微颔首:“三滴玄冥重水,品质上佳,难得。看来你在那九幽寒渊中,所遇非虚。”
他话语平淡,却一语道破了凌昭此行绝非顺利取得那么简单。
凌昭心中微凛,知道在这等存在面前无需过多隐瞒,便简略地将遭遇幽煞、特别是最终引动寒髓妖灵,以及归途被匪修截杀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关于“寂灭时空领域”和“时空寂灭尺”的核心之秘,他并未详述,只以“险死还生,侥幸悟得一保命之法”带过。
风老静静听着,直到凌昭讲完,才淡淡道:“寒髓妖灵乃极寒本源所化,灵智不凡,你能从其手中脱身,并带回玄冥重水,已属难得。归墟匪修,犹如附骨之疽,你能杀一儆百,果断遁走,处置得也算妥当。”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凌昭的身体,看到了他元婴眉心那枚新生的道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炼虚后期,道纹初凝。看来此番磨难,于你而言,亦是一场造化。”
“全仗前辈指点,晚辈方能觅得机缘。”凌昭恭敬道。他这话并非完全客套,若非风老告知九幽寒渊的信息,他也不会前往,自然不会有之后的突破。
风老不置可否,挥了挥手:“玄冥重水于我有一用处,此物我便收下了。你既已完成约定,我风阁亦不会亏待于你。”
说着,他袖袍一拂,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凉的青色令牌,以及一只小巧的储物袋便缓缓飞至凌昭面前。
“此令乃‘风阁客卿’令牌。持此令,你可自由出入风阁部分禁地,查阅相应典籍,并享受客卿供奉。风阁在一些大天域的据点,亦可为你提供些许便利。”风老缓缓道,“储物袋中,是百万上品仙晶,以及一些疗伤、巩固境界的丹药,算作此次任务的额外酬劳。”
风阁客卿!百万上品仙晶!
饶是凌昭心性沉稳,此刻也不禁动容。风阁势力遍布诸天,其客卿身份何等尊贵,远非寻常资源可比。这不仅仅是酬劳,更代表了一种认可和一份潜在的庞大助力。而百万上品仙晶,更是一笔惊人的财富,足以支撑他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修炼所需。
“多谢前辈厚赐!”凌昭郑重接过令牌与储物袋,深深一揖。这份回报,远超他预期。
风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之上,似乎送客之意已明。
凌昭知趣,再次行礼后,便悄然退出了山谷。
手握温凉的客卿令牌,凌昭心潮微涌。有了风阁客卿这层身份,他无论是在玄明天立足,还是日后前往其他天域,都多了许多方便。更重要的是,他拥有了借助风阁渠道,探寻前往“玉清天”方法的可能!
阿拂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目光更加坚定。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风老清修山谷后不久,一道模糊的虚影如同水波般在风老对面凝聚,化作一个笼罩在斗篷中的身影。
“此子,便是你选中之人?”斗篷下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风老执棋的手微微一顿,并未抬头:“机缘巧合罢了。此子身负时空与寂灭之秘,命格奇特,或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棋子?只怕未必甘心受人摆布。”斗篷身影低笑一声,“他身上的寒意,虽已驱除,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渊寂’之息。那寒髓妖灵,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而且,他斩杀那匪修时动用的力量……似乎触及了某种禁忌。”
风老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波澜已起,静观其变便是。至于禁忌……这诸天万界,何时缺少过禁忌?”
山谷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唯有棋子落盘的轻响,以及灵泉流淌的淙淙之音,仿佛暗流,在平静的表面下悄然涌动。
而凌昭,此刻正握着客卿令牌,向着风阁的藏经阁走去。他需要查阅典籍,进一步了解“寂灭时空领域”,并开始着手规划,如何借助风阁的力量,踏上去往玉清天的路途。新的征程,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