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把方从礼押下去严加审问!
方从礼猛地抬头,面色骤变,急切喊道:且慢!常指挥使说我贪墨,可有凭证?
他已隐约猜到其中关窍。
常生冷笑连连:事到如今还要狡辩?
本官交你保管的宝物数目有缺,你作何解释?
方从礼勃然变色,怒火中烧。姓常的!
这分明就是诬告!
他又惊又怒,几欲发狂。
常生目光如冰:你方才如何称呼本官?
话音未落,唐琦已上前狠狠甩了方从礼一记耳光。
文弱书生哪堪这般重手,当即被扇落两颗牙齿,鲜血直流。
方从礼捂着脸厉声嘶吼:构陷!
此乃栽赃嫁祸!
突然他恍然大悟,怒视常生:我明白了!
你故意将宝藏交我保管!
冷汗霎时浸透后背衣衫。
此时一名镇武卫来报:禀大人,在方大人住处搜出一箱珠宝,经查确为失窃宝物。
方从礼如遭雷击,死死盯着常生,双目赤红:常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如此行事,就不怕朝堂参奏?
他根本不曾染指那些宝物。参奏?常生漠然斜睨,掷地有声道:谁敢?!
随即寒声警告:方大人还是老实交代宝物去向,免受皮肉之苦。
方从礼把心一横,冷笑回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大人冤枉,我从未染指任何珍宝!
常生大笑拍掌,倒有几分骨气。
本官倒是小瞧你了。
来人,拖出去斩了!
遵命!
两名镇武司侍卫应声入内,抱拳施礼。
他们架起方从礼就往庭院走去,方从礼顿时厉声咒骂:常生!你这草芥人命的狗官!
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院中寒光乍现,一柄断魂刀已然出鞘。
冰冷的刀刃高高举起。
刀锋反射的冷光划过方从礼的双目。
刹那间,难以言喻的恐惧将他吞没,心头仿佛压着千钧巨石。
眼看屠刀将落,方从礼终于崩溃嘶吼:住手!
快停下!
我都交代!
在生死关头,他终究选择了屈服。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眼底闪过轻蔑。
就这样?
方才的气势哪去了?
二人架着瘫软的方从礼返回屋内。
常生惬意地靠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说吧,那些宝物藏在何处。
方从礼长叹一声:常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究竟意欲何为?
常生抬了抬眼皮,甩出一份写满名字的文书。可是这些人指使你中饱私囊?
方从礼看清名单后浑身剧震,惊骇地抬头:你疯了吗?
纸上所列尽是金陵要员,更涉及诸多权贵。
这些表面看似在金陵养老的官员,背后都有深厚根基。
无能之辈早被发配边疆,能在此地的无不背景深厚。
他们正是近日阻挠镇武司办案、 新政实施的政敌。
若无确凿证据,谁敢动这些盘根错节的权贵?
常生冷笑渐敛,眸中寒光闪烁:是他们不知死活!
敢阻镇武司行事者——
唯死而已!
他猛然转身,目光如刀:说!谁在指使你?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数百名镇武卫列阵肃立,寒铁甲胄泛着冷光,静候于住所之外。
雨幕如帘,常生跨坐辟邪兽缓步现身,众将士眸光骤然炽烈,战意沸腾。
锵——
断魂刀鞘与甲胄相撞的清鸣刺破雨声。
玄色披风猎猎翻卷间,他吐出二字:“出发!”
江南乱麻,唯利刃可断。
规矩?
他的刀锋所向,即是规矩!
......
......
金陵城林府,户部侍郎宅邸深院。
虽江南素有“养老胜地”
之说,然此间盘踞的实权者仍如过江之鲫。
或逐滔 柄,或敛泼天富贵。
既已踏足这膏腴之地,谁愿再陷皇城漩涡?更何况,头顶的官帽早触到了看不见的穹顶。
轰!轰轰!
骤雨中的青石街陡然震颤,铁蹄踏碎满城安宁。
刺啦——
紫电撕开雨帘,朱漆府门应声爆裂!
“镇武司缉拿要犯!”
常生雷音贯耳,令牌映着寒光,“户部侍郎林文生私吞秘藏,抗命者同罪!”
须臾间老者踉跄奔出,中衣外胡乱裹着锦袍:“放肆!本官何曾见过什么宝藏?!”
啪嗒。
一串南海明珠砸落泥水。现在见了。”
常生抚过刀格轻笑,“林大人久居江南,怕是忘了——”
锃!
亲卫捧刀跪呈。何为天威如狱!”
刀锋坠地,常生面若寒霜:金陵户部侍郎林文生抗命不遵,袭杀镇武卫众!
林文生如遭雷击,随即暴怒:血口喷人!此乃栽赃陷害!
常生眼皮微掀,淡淡道:镇武卫行事,何须凭证?
雨幕如注,府邸内死寂无声。
铁骑暴起,刀光闪落。
常生冷眼旁观。
这些欺压良善、强占田宅之辈,死有余辜。
江湖浑浊,便重塑江湖。
朝堂 ,就再造朝堂。
暴雨冲刷着血迹。
惊雷湮没了惨叫。
猩红顺着石阶蜿蜒流淌。
廊檐下,常生轻拭断魂刀。
唐琦近前禀报:大人,清点完毕。
现银一百二十万两,田产地契尚未计毕。
常生颔首:下一处。
南皇城的夜,无人安眠。
百姓隔着门缝窥见街景,骇然闭户。
铁骑踏碎雨洼,镌金弯刀滴血。
镣铐声在长街回荡。
镇武卫破门缉拿。
官场天翻地覆。
常生策马至应天府衙。
差役惶然逢迎:可需通传府尹大人?
不必。
常生径直入内。
这位栖身官衙、变卖宅院济民的,倒是个有趣角色。
火把的光刺破了夜的黑暗。
府衙大堂内,王明章正在案前专心翻阅公文。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他猛然抬头,看清来人后立刻起身行礼:下官见过常指挥使。
常生瞥了眼桌上的文书,玩味地问道:王大人深夜还在处理公务?
只是整理些旧案卷宗。王明章微笑拱手,不知指挥使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王大人可愿入京任职?常生突然发问。
王明章微微怔住:自然愿意。
哪怕只是个小小县令?
为百姓效力,官职大小无妨。
常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不妨现在就随本官启程。
王明章面色微变,仍保持着笑容:下官职责所在,恐难从命。
当然得走。常生放下手中书册,冷笑道:不过不是去做官,是去诏狱!
指挥使此言何意?王明章露出困惑表情。
这时方从礼被押进堂内。
见到来人,王明章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王大人,对不住了。方从礼苦笑道。
常生冷眼旁观,心中嗤笑:演吧,继续演。
他早已在府衙四周布下天罗地网,连只鸟都飞不出去,王明章根本收不到外界的消息。
王明章如遭雷击般颓然,看了方从礼一眼,沉默不语。
......
金陵城的官员,想必都落网了吧?王明章突然平静地坐下问道。
常生略显惊讶地点头:不错。
王明章自嘲地笑了。
他全都明白了,所谓宝藏不过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可笑他们都被蒙在鼓里,还想着等对方离开江南后再动手。
谁能料到这位指挥使离任前就已布好了局。
早知今日,他当初何必那般踌躇。
若非少林寺那桩事扰乱心神,他也不会如此犹豫不决。
那件事让他误判了形势。
他只当那人留下宝藏,是因前往少林不便,才将财宝托付给方从礼,又担心旁人觊觎才出此下策。
谁曾想,这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常生站起身,目光锐利地逼视王明章:“本官实在好奇。”
“王大人一向以清流自居,为何会对这批宝藏动心?”
王明章神色凝重,沉声道:“那些财宝不该归一人所有,它们属于江南百姓。”
正说着,柴志匆匆赶来,满脸喜色地拱手:“大人,请您移步后堂。”
常生疑惑地随柴志来到内室。
只见一面墙壁已被镇武卫破开,金锭银块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在地上堆积成山。
柴志兴奋地禀报:“大人,其余墙壁内也藏有金银。”
常生转身望向王明章,意味深长地笑了:“王大人,有何解释?”
王明章盯着满地金银,踉跄后退几步,连连摇头:“不,我全然不知!”
“这绝非我所为!这些金银与我毫无干系!”
常生拾起一枚金锭,把玩间轻笑道:“王大人是想撇清关系吗?”
王明章素来名声清廉,深得百姓敬重,若说他贪墨宝藏,实在难以服众。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这般有恃无恐。
王明章愣怔片刻,苦涩叹息:“我并非贪恋这些财物……只是迷恋它们的味道。”
“这些年,我分毫未敢动用啊!”
听着这番辩白,常生反而失笑。
他随手丢开金锭,语调轻蔑:“看来世人都低估了王大人。”
“事到如今,这些辩解还有何意义?”
王明章僵立原地,神情恍惚。
万般思绪,终化作一声长叹。常大人,江南官场,身不由己。”
“当年我也想做个清官,可那些人总有办法掐住你的命门。”
“好色者赠你江南花魁,爱画者送你名家真迹,热衷收藏的便献上稀世古玩。”
“我一年俸禄不过一百八十两,可同僚一席酒宴便耗费五百两。”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