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兰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脸上飞起一片窘迫的红云。
她轻轻挣开林默环抱着她的手臂，几乎是弹跳着从林默腿上站了起来，动作间带着一种在晚辈和小辈面前失态的慌乱和羞赧，快步朝春桃走去。
“春桃！”
张桂兰几步赶到春桃身边，一手扶住她有些发软的手臂，一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着，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呕起来了？可是吃坏了东西？”
春桃又干呕了几下，才勉强缓过一口气，直起身子，无力地摆摆手，声音带着明显的虚软。
“没……没事，婶子。就是……就是猛地一阵恶心往上顶，想吐……兴许是水边风凉，灌了冷气……”
她喘了口气，脸色依旧不太好。
张桂兰哪里肯信只是着凉那么简单。
她扶着春桃的胳膊，把她搀到旁边一个供人歇脚的光滑石凳上坐下，借着明亮的阳光，仔细打量着春桃的脸。
只见她面色虽白，却并非病态的蜡黄，眉宇间并无苦楚，倒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倦怠和朦胧。
张桂兰沉吟着，回想起这些日子春桃似乎比平日更容易倦乏，又联想到张淑芳怀孕时也是这种状态，一个念头在心里渐渐清晰起来。
她凑近春桃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过来人的笃定：“春桃，依婶子看……你这模样，怕是……有喜了。”
“有……有喜？”
这两个字像带着烫人的热气，猛地钻入春桃的耳朵。
她瞬间呆住，随即双颊如同被最鲜艳的胭脂晕染过一般，陡然涨得通红。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猛地冲上心头，让她漆黑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嘴角也抑制不住地想要向上弯起。
可巨大的惊喜之下又本能地生出一丝惶恐和不确定，这巨大的幸福真的落到自己头上了吗？
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呓语，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真……真的吗？婶子？会不会……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先前还有些发凉的手，此刻却无比自然地轻轻覆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之上。
林默一直站在几步开外，将张桂兰的低语和春桃剧烈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不动声色地向后略退了半步，视线看似关切地落在春桃身上，心神却瞬间沉入意识深处。
一个旁人无法感知的念头升起，查询孕早期脉象特征及诊脉要点。
无数关于寸口脉位、浮中沉取法、滑脉如珠的描述涌入脑海，尤其关于妊娠早期滑脉的种种细微表征，更是清晰无比。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旁人只看到他眉头微蹙，似乎也在担忧春桃的身体。
心中有了底，林默这才缓步上前，走到石凳边。
他看着春桃那双因为紧张期待和羞窘而蒙上一层水光的眼睛，声音放得格外温和：“春桃，莫慌，让为夫给你把把脉。”
春桃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沉稳而带着安抚意味的眼眸。
眼中那份期盼的光亮更盛了，羞涩也愈发浓重。
她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顺从地将右臂搁在冰凉的石桌面上，挽起一点袖口，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
林默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伸出右手三指，轻轻搭在春桃手腕内侧寸口关尺三部脉位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先是细微的搏动，随即那脉搏的跳动变得异常清晰起来，就像一颗颗圆润的珠子，在温润的玉盘上轻快地滚过，流利顺畅，毫无滞涩之感。
这正是他刚才在意识中所确认无疑的，孕早期典型的滑脉之象。
他凝神细察了片刻，指尖传来的讯息与脑海中的知识完全印证。
林默收回手，并未立刻言语，而是俯下身，在春桃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伸出双臂，极其轻柔地将她整个人拥入了怀中。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春桃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彻底软了下来。
林默微微侧头，嘴唇贴近她小巧玲珑的耳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温和与清晰，足以让近旁的人都听得分明。
“娘子，恭喜你。你真的……有喜了。”
怀中纤细的身体猛地一震！
春桃被这句确凿无疑的话语彻底击中了心防，一直强忍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此刻再也无法阻挡，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迅速濡湿了林默肩头的粗布衣衫。
然而这份汹涌而来的泪水里，却饱含着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喜悦。
她紧紧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绽放出一个混合着泪水却无比灿烂明媚的笑容。
她哽咽着，喉咙像是被汹涌的情绪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伸出双臂，紧紧地回抱住了林默坚实的腰背。
她一直很害怕，苏婉有了丫丫，张淑芳有小花，现在还怀上了孩子，而她和林默相处的时间不少，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古代无后为大，春桃很害怕自己不能给林默生下个一男半女，此刻确认有了孩子，她长久以来的担忧总算能够放下了。
“哇！春桃姨有小宝宝啦！”
旁边的几个小丫头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有喜了这三个字和眼前林默抱着春桃姨的情形，还有春桃姨脸上又是哭又是笑的奇怪表情，她们立刻就明白了！
“哇！”
几个一直依偎在春桃身边的小姑娘瞬间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
周小薇拍着手欢呼：“听见没！春桃姨有小宝宝啦！”
“是真的吗？是弟弟还是妹妹？”
周小慧惊喜地睁圆了眼，小手试探着想碰春桃的肚子。
孩子们纯真的喜悦像阳光洒满小院，七嘴八舌的提问和笑声驱散了春桃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她脸上漾开羞涩而幸福的红晕，温柔地笑着。
林默看着这热闹温暖的景象，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挨个轻轻摸了摸几个小脑袋，声音温和的叮嘱：“是啊，以后你们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他目光扫过兴奋的小脸，“所以，小捣蛋鬼们，往后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拉着春桃姨漫山遍野疯跑，更不能缠着她去河边摸鱼摸虾了。那些地方滑，水凉，现在对春桃姨和小宝宝都不好。”
他特意看向最爱缠着春桃去溪边的李馨：“特别是你，馨儿，管住你的腿儿。”
“知道啦，默叔！”
李馨立刻挺起胸脯保证，“我们不拉姨去玩！我们陪着姨！”
“嗯！我们照顾春桃姨！”
其他孩子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争先恐后地承诺。
林默满意地点头，轻轻握了握春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