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子仔细一瞧,还真是如此,和其他护卫皇上的禁卫相比,这人离皇上确实要近一些。
不过……
“身为护卫,近一些也不是说不过去。”
兰烬眼神依旧落在图纸上:“如果是为了护卫皇上安危,他反应比别人快,近一点确实说得过去。但您画的,并不是宁显将箭指向皇上时的场景,是在那之前皇上赞赏宁显的场景,当时的气氛应该是非常放松的,那他比别人近身就不那么有理。”
许老爷子轻轻点头,皇上身边无小事,平时如何护卫,距离多远,都自有一套规定。
而且禁卫也并非铁桶一块,皇上重用谁,看得上谁,对他们身后的家族尤其重要,所以内里竞争极为激烈,他们也不会允许有人特殊。
兰烬又问:“当时那些禁卫有活下来的吗?”
“没有。”许老爷子对当时的惨状记忆犹新:“宁显朝着皇上射出一箭,他很快被箭乱射杀。再之后,宁家的一百骑突然出现,禁卫上前护卫,再加上武将将我们护在身后,禁卫死得一个剩。要不是镇国公来得及时,我们都不一定能活下来。可以说,当时他不止是救驾之功,也救了我们许多人的命,他之后能走得这么顺,四皇子会有那么多人支持,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
兰烬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太子当时明明是前路明朗,被众人看好,怎么后面就会败给四皇子,原来还有这个内情在。
“宁显死了,宁家的一百骑兵死了,当时的禁卫也死了。”兰烬笑:“死得太干净了。”
许老爷子之前没觉得,此时想来,确实是死得太干净了,别说给宁显喊冤,给自己喊一声的都没了。
“死得这么干净,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年,你再想查点什么出来,不容易。”
“事过留痕,只要做过的事,我就总能找出点什么来。这里找到一点,那里找到一点,串起来就多了。”兰烬眼神落在画中的祖父身上:“我一定会用游氏的人头,祭奠我死去的亲人。”
许老爷子不想打击她,可也担心她太过坚持这一点和人闹,把之前做下的好都闹没了,提醒她道:“游氏是皇上的人,无论她犯下什么事,也不会交由你来发落。”
“如果到时皇上已经不在了呢?”
“你……”许老爷子瞪这胆大包天的妮子一眼:“你当新君就能给你?”
“他恨游氏的心不会比我弱,一杯毒酒一根白绫,死得可就太轻松了,这事您别管。”兰烬把话断在这:“这事我们已经说好了,他不会这点事都不应我。”
许老爷子怕的就是到时新君登基被种种束缚,无法践诺,以至于影响了他们之前结下的交情,可眼下确实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事已经成了琅丫头的执念,不做到她不会罢休的。
自出生就被杜老头捧在手心的丫头,铁了心的要为祖父报仇,他其实很欣慰,这是老杜真心换来的真心。
“我再仔细想想当时的情景,尤其是那个禁卫,要是想起来什么我让人告知你。”
“好。”兰烬把图纸折一折放到一边,免得眼神总落上去:“宁家当年的姻亲故旧,如今还使得上力的您知道多少?”
“基本有数。”不用她提,许老大人就拿起了笔:“我写个名单给你。”
片刻后,兰烬折好了第二张纸放到一边。
祖孙俩都说得有些渴了,喝了盏茶后许老爷子看着若有所思的妮子,杜老儿如何能想得到,当年教什么不想学什么的小琅琅,如今已经有了运筹帷幄的姿态。
“许爷爷,宁家的骑兵是可以进狩猎场的吗?”
“当然可以,各家的护卫也可以进,只是人数上不会有一百骑兵那么多。”
兰烬轻轻点头:“他们是跟在主子身边,还是有单独安置的地方?”
“秋狝时间长,最少也有二十来天,最久的时候有过将近五十天,而且年年秋狝,早就有了一套规则。护卫有一片专门安置的地方,各有帐篷,平时吃住在那里,这也有让他们互相监视的意思。宁家一百骑兵,就有一百匹马要照料,所以他们占的一直是靠边的地盘。马儿还都要放出去跑一跑,为免冲撞贵人,他们都会去狩猎场外。禁卫军对他们此举向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老爷子语气一顿,喃喃自语道:“要动手脚的话,确实便利。”
又抓住了一个线头。
兰烬觉得压在心口的石头好像变轻了点,宁家这个案子,真是目前为止让她最难解的。
先把眼下这些线头解开,到时就能抓到更多线头了,兰烬不再多问,陪着许爷爷许奶奶吃了饭,又陪着说了一会的话,待他们躺下午歇了才离开。
在马车上换了身衣衫,她直接去了大皇子府。
门房看到她出示的令牌就领着她往里走,大皇妃早有交待,见到持令前来的人,无论任何时候都直接带去见她,不必通传。
芸婆婆看到她,立刻亲亲热热的将她带到了皇妃面前。
兰烬看到何静汝就亮着令牌笑:“这东西好用。”
“一共也就给出去了三面,当然好用。”何静汝上前拉着她在身边坐下:“身体可好些了?”
“不好一些,都对不起我喝进肚子里的药。”兰烬收好令牌,打量何静汝一番打趣道:“何姐姐看起来比生产前还更年轻好看了,可见我那师兄最近没淘气。”
何静汝戳她额头,又忍不住笑,用淘气来形容一个皇子,还真是新鲜得紧。
“他眼下还好,你不用担心。”
兰烬将许爷爷画的图拿出来铺开在桌子上:“何姐姐你看看,这画上还剩几个人了?”
何静汝看着,上边亦有她的祖父。
而她的祖父称得上幸运,是自然过世,可这上边的许多人,死得冤枉。
“一个后宫宫妃就把前朝闹得不得安宁,每每想到这个我就会想师兄身边会不会也出一个这样的。”
“不会。”何静汝笑着,用手将她眉心推开:“我不是婆婆,不会给她坐大的机会,我会在她不成气候时就要了她的命。”
兰烬靠到她肩头,何姐姐这样,很好。
情义这个东西,对方值得的时候才配得到,对方辜负了你,就不值得你再真心以待。
先皇后选择放弃了自己,而何姐姐只会结果了那个带给她麻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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