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仆逃走后的第三天,苏清栀一睁眼就感觉不对劲。
不是危险的那种不对劲,而是……太安静了。
平时这时候,庄子里的鸡早就开始打鸣,厨房也该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了。可现在,外面死寂一片,连风声都听不见。
她推了推身边的墨临渊:“王爷,您听见什么了吗?”
墨临渊其实早就醒了,闭着眼说:“听见了。”
“听见什么?”
“听见你脑子里算盘珠子哗啦响的声音。”
苏清栀:“……”
她披衣下床,推开窗户往外看——然后愣住了。
庄子里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口大箱子。箱子红木鎏金,在晨光下闪闪发亮,闪得人眼睛疼。
“这什么情况?”苏清栀揉了揉眼睛,“谁家搬家搬错地方了?”
墨临渊也走过来,看见那些箱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来人!”
墨十七从暗处现身,也是一脸懵逼:“王爷,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个时辰前巡逻时还没有,就刚才一转眼,这些箱子就出现了。”
苏清栀已经穿上鞋跑出去了。她蹲在一口箱子前,小心翼翼掀开箱盖——
金光。
刺眼的金光。
满满一箱金元宝,每个都有拳头大,码得整整齐齐,上面还盖着红绸布。
苏清栀手一抖,箱盖“哐当”又合上了。
“幻觉。”她喃喃自语,“肯定是昨晚没睡好出现幻觉了。或者是我在做梦——王爷您掐我一下。”
墨临渊没掐她,而是直接打开了旁边一口箱子。
还是金子。
第三口、第四口……二十口箱子,十箱金元宝,十箱白银,估算一下,至少值……五十万两?
苏清栀腿有点软,扶着箱子才站稳:“这、这谁送的?有贺卡吗?啊不是,有名帖吗?”
墨十七检查了一圈:“箱子上没有任何标记,也没有留下书信。”
“这不行啊。”苏清栀严肃道,“不明财产要上交朝廷的。按照大漓律法,拾金不昧者可得财物价值的十分之一作为奖励——五十万两的十分之一是五万两,也不少。但万一这是赃款呢?万一这是哪个贪官转移资产呢?万一……”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又打开一箱金子,拿起一个元宝咬了咬——纯的,足金。
“王妃,”墨十七弱弱提醒,“您刚才说可能是赃款……”
“赃款怎么了?”苏清栀理直气壮,“赃款上交朝廷,朝廷再按律奖励,这流程合法合规。我现在是在确认财物性质,属于必要侦查步骤。”
她又咬了一口金元宝。
墨临渊看不下去了,把她手里的元宝夺下来:“别咬了,牙还要不要?”
“我就试试成色。”苏清栀眼巴巴看着那元宝,“王爷,您说这会不会是教主送的?”
空气突然安静。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那些箱子。
“第二情‘喜’……”苏清栀喃喃道,“送钱确实能让我‘喜’,但这也太直白了吧?而且五十万两啊,教主这么有钱的吗?圣教不是搞邪教的吗?邪教这么赚钱?”
墨临渊脸色沉了下来:“检查箱子里有没有机关。”
这一查,还真查出来了。
在第五箱金子的最底层,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喜礼,笑纳。三日后取“忧”。
苏清栀捏着纸条,心情复杂:“所以这真是教主送的?那我能不能收?收了算不算受贿?要不要交税?五十万两的税可不低啊……”
墨临渊:“……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安全问题!”
“安全是安全,钱是钱。”苏清栀坚持,“这两件事要分开考虑。首先,这些钱能不能动?动了会不会触发什么陷阱?其次,如果确定安全,怎么分配?按人头分还是按贡献分?我作为主要‘喜’情承受者,是不是应该多分点?”
她已经开始掰手指头算账了:“五十万两,先扣掉意外所得税——按二十算,就是十万两。剩四十万两。再扣掉保管费、清点费、运输费……这些箱子总得运到安全地方吧?人力成本得算。还有……”
“苏清栀。”墨临渊打断她。
“在!”
“你先把口水擦擦。”
苏清栀下意识抹了把嘴角——干的。她反应过来,瞪了墨临渊一眼:“王爷,严肃点,这是正事。”
“正事是查这些钱的来源和目的。”墨临渊揉了揉眉心,“阿依娜,用蛊虫检查箱子有没有问题。”
阿依娜放出十几只不同种类的蛊虫。蛊虫在箱子上爬了一圈,最后停在其中三只箱子上——那三只箱子装的都是银子。
“这些银锭有问题。”阿依娜脸色凝重,“表面涂了‘喜情蛊’的卵粉。接触者会情绪亢奋,大笑不止,持续三天。”
苏清栀立刻后退三步:“好险好险,差点中招。所以这五十万两是饵,其中十万两是加了料的?”
“恐怕是的。”阿依娜点头,“而且蛊卵无色无味,沾上皮肤才会渗透。如果王妃您真的去数钱、搬钱,肯定会中招。”
苏清栀盯着那些箱子,忽然笑了:“教主这是……看不起我啊。”
“什么意思?”
“他觉得我会见钱眼开,直接扑上去数钱。”苏清栀叉腰,“我是那种人吗?我当然要先确认安全、合法合规、完税流程、分配方案之后才会动钱啊!”
众人:“……”您刚才明明已经扑上去了。
墨临渊挥手让人把箱子全部封存,运到专门隔离的房间。然后他看向苏清栀:“现在‘喜’情触发了,你准备怎么办?”
“演戏演全套啊。”苏清栀眼睛一转,“他不是想看我‘喜’吗?我就‘喜’给他看。不过……”
她露出狡黠的笑容:“得加点料。”
当天下午,庄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王妃收到神秘人送的五十万两金银,乐疯了。
具体表现为——
“加餐!今天所有人加鸡腿!”苏清栀在院子里大手一挥,“厨房,去买十头猪、二十只羊、一百只鸡!本妃请客!”
厨房管事颤巍巍问:“王妃,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花!随便花!”苏清栀豪气干云,“五十万两呢!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于是庄子当晚开了流水席。从主子到仆役,甚至看门的狗都多分了一根骨头。
苏清栀端着酒杯,挨桌敬“酒”——其实是白水,她又不傻,真喝醉了还怎么演戏。
“喝!大家尽管喝!”她满脸通红(其实是偷偷抹了胭脂),“今天高兴!本妃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那叫一个夸张,眼角都挤出泪花了。
暗处,一双眼睛正静静看着这一切。
苏清栀一边笑,一边偷偷给墨临渊使眼色:看见没?演得像不像?
墨临渊默默喝酒,不想理她。
宴席进行到一半,苏清栀突然站到桌子上,举杯高喊:“为了这五十万两!干杯!”
众人跟着喊:“干杯!”
然后她脚下一滑,从桌子上摔了下来。
“王妃!”众人惊呼。
苏清栀躺在地上,捂着腰:“哎哟喂……乐极生悲了……我的腰……”
墨临渊快步过去扶她,低声道:“你故意的?”
“废话。”苏清栀小声说,“‘喜’过头了,接下来该‘忧’了吧?我提前触发,打乱他节奏。”
她被扶回房间,一路上还在喊:“我的钱……我的五十万两……可得看好了……”
房门关上后,她立刻不喊了,翻身坐起来,动作利索得很。
墨临渊看着她:“你腰没事?”
“没事,我摔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苏清栀拍拍衣服,“王爷,您说教主现在什么反应?”
“大概在怀疑人生。”墨临渊实话实说,“没见过收到钱还能摔一跤的。”
苏清栀笑了:“要的就是这效果。他想控制我情绪走向,我偏不让他如意。接下来三天,我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看他怎么‘取’。”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
远处树上,一个黑影静静站了许久,最终转身离去。
隐约能听见一声低语:
“这女人……不按套路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