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策失踪的第二天,苏清栀正式开始了她的“思”情表演。
表演地点选在庄子最高的观景亭——这里视野开阔,能让潜在观众(比如教主藏在某处的眼线)看得清清楚楚。
表演道具包括:一壶茶(其实是白水)、一把古琴(她不会弹,摆样子)、还有李玄策那缕头发(用锦囊装着,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开始!”苏清栀给自己打气,然后深吸一口气,进入状态。
她先是望着远方山林,长叹一声:“唉……玄策弟弟,你在哪儿啊……”
声音凄婉,表情哀伤,眼角甚至还挤出了两滴泪——是薄荷膏抹的,效果逼真。
亭子下面,永宁公主和谢怀瑾在围观。永宁公主小声问:“清栀姐姐这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
谢怀瑾推了推眼镜(哦不对,古代没有眼镜):“看表情像真的,但你看她手在干嘛?”
苏清栀一只手抹泪,另一只手在石桌下面……拨算盘。
“世子失踪一天,误工费一百两;我在这儿表演‘思’,劳务费五百两;消耗薄荷膏一钱,成本五两;茶点费用二两……”她一边“思”一边小声算账,“总共六百零七两,等世子回来得让他报销。”
亭下的永宁公主:“……”得,白担心了。
表演持续了半个时辰。就在苏清栀“思”得有点饿了,准备收工吃午饭时,观景亭的飞檐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
“啪叽!”
正好砸在她面前的石桌上。
是一只烧鸡。油纸包着,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苏清栀盯着烧鸡,沉默了五息。然后她抬头朝飞檐上喊:“谁啊?这么没公德心!高空抛物很危险的知不知道!砸到人怎么办?就算没砸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飞檐上静悄悄的。
苏清栀又看了看烧鸡,忽然觉得这鸡有点眼熟——油纸包上的油渍形状,怎么那么像昨天她让厨房给李玄策准备的那种?
她小心地拆开油纸包。鸡肚子里塞着一张字条:
“世子让带的。他说你演戏辛苦,该补补。”
落款画了个简单的笑脸。
苏清栀捏着字条,脑子飞快转动。世子让带的?意思是世子现在有行动自由,还能让人带烧鸡?那他被绑架是真是假?
她撕了只鸡腿咬了一口——嗯,味道不错,是庄子厨房的手艺。
“公主!谢大夫!”她朝下面喊,“上来吃鸡!世子请客!”
永宁公主和谢怀瑾面面相觑,但还是上来了。三人围着石桌分烧鸡,画面一度十分诡异——在“思”念失踪人员的现场,当事人请大家吃烧鸡。
“这鸡……”永宁公主犹豫,“真是世子让送的?”
“字条上是这么写的。”苏清栀把字条递给她,“而且这油纸我认得,是厨房专门包烧鸡用的。上面这个油渍形状,是周大厨的习惯——他总喜欢在包鸡时捏一下,留下这个指印。”
谢怀瑾仔细看了看:“所以送鸡的人能进出厨房,还能让周大厨现做烧鸡……是庄子内部的人?”
“或者,”苏清栀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是能威胁周大厨的人。”
她突然站起来,朝四周拱手:“上面的朋友!鸡我们收到了,味道不错!不过下次能不能换个方式?比如直接给钱?现金银票都行,我不挑!”
山林里传来几声鸟叫,像是在回应她。
吃完烧鸡,苏清栀决定改变策略。既然世子看起来暂时安全,还能让人送鸡,那她这“思”的戏就不能演得太苦情——否则对不起那只鸡。
“收工!”她一拍桌子,“下午不演了!我要去查查这鸡的来路。”
结果还没出亭子,第二只烧鸡从天而降。
这次是砸在她脚边。油纸包上多了张字条:
“接着思。鸡管够。”
苏清栀盯着字条,气笑了:“嘿,还强制演出?行,那你得加钱!强制演出费一天一千两!鸡钱另算,一只十两!”
她把字条收好,朝永宁公主伸手:“公主,借我十两银子。”
“啊?做什么用?”
“买鸡。”苏清栀理直气壮,“我得把这两只鸡的钱付了,不然吃了霸王鸡,传出去我神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虽然鸡是强制送的,但原则问题不能妥协——吃了就得给钱。”
永宁公主:“……”她默默掏出十两银子。
苏清栀把银子放在石桌上,朝四周喊:“钱放这儿了!自己来取!另外,明天要是还想让我‘思’,先付定金!一千两起步,谢绝还价!”
说完,她拎着两只烧鸡的残骸,大摇大摆地下山了。
回到主屋,墨临渊已经在等她了。看见她手里的烧鸡残骸,他挑眉:“演‘思’还管饭?”
“甲方送的加班餐。”苏清栀把鸡骨头扔桌上,“王爷,我觉得咱们得重新评估世子被绑架这事儿。”
她把字条给墨临渊看:“世子能让人送烧鸡,说明他至少没被严刑拷打,甚至可能行动有一定自由。但字条上说是‘世子让带的’,也可能是绑架者伪造的。”
“阿依娜检查过字条吗?”墨临渊问。
“检查了。”阿依娜从门外进来,“字条上只有普通墨迹,没有蛊毒。但有一个细节——”她指着笑脸图案,“这个笑脸的眼睛,是用朱砂点的。朱砂在我们苗疆,有时候用来标记‘安全’。”
安全?意思是世子现在是安全的?
苏清栀摸着下巴:“所以教主绑架世子,不是为了伤害他,而是为了……让我‘思’?那这也太文明了吧?绑匪还给肉票送烧鸡,肉票还惦记着给家人分鸡吃?”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行,我得亲自去找找。烧鸡能送进来,说明送鸡的人离庄子不远。阿依娜,用寻踪蛊追踪烧鸡的气味,看看来源。”
阿依娜点头,取出一只新的蛊虫——这是专门追踪食物气味的“寻味蛊”。蛊虫在烧鸡残骸上爬了一圈,然后振翅飞出窗户。
众人跟上。蛊虫飞的方向不是后山,而是……厨房?
周大厨看见一群人涌进厨房,吓得锅铲都掉了:“王、王妃?王爷?这是……”
“周大厨,今天有人让你做烧鸡吗?”苏清栀直接问。
“有、有啊。”周大厨擦汗,“是王管事来说的,说世子想吃烧鸡,让做两只。我就做了……”
“王管事?”墨临渊皱眉,“他人呢?”
“做完鸡就走了,说给世子送去……”周大厨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得不对了,“等等,世子不是失踪了吗?”
苏清栀和墨临渊对视一眼。王管事——庄子里的二管事,平时负责采买,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
“找王管事。”墨临渊下令。
但王管事也失踪了。他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像是提前跑路了。
“所以送烧鸡的真是王管事。”苏清栀坐在王管事房间的床上,“他给世子送鸡,然后自己跑了……不对,也可能是被灭口了。”
她站起来:“阿依娜,能不能追踪王管事?”
“需要他常用的物品做引子。”
“找。”
众人在房间里翻找,最后在床底找到一个木盒。盒子里是些零碎——几枚铜钱、半块玉佩、还有一封……信?
信没写完,字迹潦草:“他们让我送鸡,说送完就给一百两银子,放我走。我不知道世子是不是真在他们手上,但我得试试。如果我回不来,这钱给我婆娘……”
苏清栀捏着信,脸色沉了下来:“所以王管事是被收买的。送鸡是真,但他可能已经被灭口了。”
“找。”墨临渊只说了一个字。
这一次,寻踪蛊直接飞向了后山的悬崖——昨天血迹断掉的那个地方。
但这次,蛊虫没有停,而是顺着悬崖边一条极其隐蔽的小路,往下飞去。
那条小路藏在藤蔓后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众人跟着蛊虫往下爬了约莫十丈,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
山洞入口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里面黑漆漆的,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墨临渊把苏清栀护在身后,率先拔剑进去。
山洞不深,走了十几步就到了头。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王管事。
他已经死了。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伤口和谢怀瑾中的那一刀位置几乎一样。
旁边用血写着几个字:第二情完。“悲”情三日后启。
苏清栀看着王管事的尸体,又看看那几个血字,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冷。
“教主,你这是在玩火啊。”她轻声说,“逼我‘思’不够,还要逼我‘悲’?行,那咱们就好好玩玩。”
她转身走出山洞,对墨临渊说:“王爷,厚葬王管事。抚恤金……按五百两给,从我账上出。”
“你出?”
“嗯。”苏清栀点头,“虽然他是被收买,但人死了,家里还有婆娘。这钱,该出。”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这笔账我得记下来。等抓到教主,连本带利讨回来——一条人命,至少值一万两。”
墨临渊看着她,忽然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别算账了。”他低声说,“这次,本王陪你一起讨。”
苏清栀靠在他怀里,沉默了许久,才闷闷地说:“那劳务费得算您一份。三七开,您三我七。”
墨临渊:“……好。”
山风吹过悬崖,带着初秋的凉意。
而真正的交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