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策被救回来的当晚,苏清栀坐在他床边,盯着他喝完了三碗苦药。
“清栀姐姐,”李玄策苦得脸皱成一团,“能加点糖吗?”
“不能。”苏清栀面无表情,“一碗药成本五两,糖一钱,不划算。而且糖影响药效,万一恢复慢了,耽误我收诊金——你欠我三百两了,记得吗?”
李玄策:“……”他选择闭嘴喝药。
等李玄策睡着后,苏清栀才揉着发酸的眼睛走出房间。墨临渊在门外等她,递过来一杯热茶。
“他怎么样?”
“死不了。”苏清栀接过茶,一饮而尽,“就是元气大伤,得养半个月。这半个月的营养费、医药费、护理费……加起来至少五百两。我得记账。”
墨临渊看着她:“你从溶洞回来后就一直在算账。”
“不然呢?”苏清栀抬眼看他,“不算账,我怕自己会一直想着王管事怎么死的,玄策怎么被锁在石台上的……算账能让我冷静。”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王爷,我其实有点怕。”
“怕什么?”
“怕下一个出事的是公主,是谢大夫,是阿依娜……甚至是您。”苏清栀握紧茶杯,“教主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知道我在乎谁,就动谁。而我现在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墨临渊沉默片刻,伸手揽住她的肩:“有本王在,他动不了你。”
“但他能动我在乎的人。”苏清栀靠在他肩上,“王爷,咱们得想个办法,逼他现身。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
“你想怎么做?”
“他不是要七情引吗?”苏清栀眼神冷了下来,“我就给他。不过每一情,我都得收门票——一条命换一种情绪,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命可以付账。”
话音刚落,庄子西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是永宁公主的声音!
苏清栀和墨临渊对视一眼,同时朝西厢房冲去。赶到时,只见永宁公主瘫坐在房门口,脸色惨白,手指颤抖地指着屋里。
“公、公主?”谢怀瑾也闻声赶来,见状赶紧扶起她。
苏清栀冲进房间,第一眼就看到——窗户大开着,窗台上摆着一个东西。
是一个骷髅头。
不是真的骷髅,而是用白萝卜雕的,雕工很粗糙,但眼眶里塞了两颗红珠子,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骷髅嘴里还叼着一张字条。
苏清栀用银针挑下字条,上面写:“‘恐’情开场,敬请期待。”
她盯着那个萝卜骷髅,突然笑了:“就这?雕工太差了吧?萝卜选得也不对,这种白萝卜水分太多,放一晚上就蔫了。要雕骷髅头得用青萝卜,硬,能放三天。”
门外众人:“……”
永宁公主弱弱地问:“清栀姐姐……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苏清栀拿起萝卜骷髅掂了掂,“这玩意儿成本不超过十文钱。用十文钱就想吓到我?看不起谁呢?”
她转身对墨临渊说:“王爷,今晚加强巡逻,尤其是公主和谢大夫的房间。我怀疑教主下一步会对他们下手。”
“那你呢?”墨临渊问。
“我?”苏清栀把萝卜骷髅扔桌上,“我回去睡觉。明天还得早起配药呢,熬夜伤皮肤,护肤品很贵的。”
众人看着她大摇大摆走回主屋的背影,面面相觑。
“王妃她……”谢怀瑾斟酌着用词,“心理素质真强大。”
“不是强大。”墨临渊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有笑意,“她是算过账了——为个十文钱的萝卜骷髅担惊受怕,不划算。”
果然,苏清栀回房后第一件事就是记账:“教主恐吓未遂,造成公主精神损失,赔偿费五十两。萝卜骷髅成本十文,需赔付十倍即一钱。总共五十两一钱,记账。”
她写完后,把本子一扔,躺床上准备睡觉。
结果刚闭眼,窗外就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很轻,很有节奏,三下一组。
苏清栀睁开眼,没动。
“叩叩叩。”
又来了。
她坐起来,朝门外喊:“谁啊?大半夜的,加班费很贵的知不知道?敲门一次十两,您敲两次了,二十两记账啊!”
敲门声停了。
然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王妃……我死得好惨啊……”
苏清栀挑眉:“哦?怎么死的?工伤还是他杀?有保险吗?抚恤金领了吗?没领的话我可以帮你代办,手续费百分之十。”
门外安静了三息。
然后那个声音又说:“我是王管事……我回来讨债了……”
“王管事啊。”苏清栀下床,走到门边,“你的抚恤金我已经算好了,二百二十两,明天就送去给你婆娘。你要是急的话,我现在烧给你也行——不过纸钱得你自己出成本,我只收跑腿费,一次五两。”
门外:“……”
“怎么不说话了?”苏清栀贴到门缝往外看,“是不是账没算清楚?没事,我这人最讲道理,咱们可以当面算。你把门打开,咱们好好聊聊——不过聊天费得另算,一刻钟五十两。”
“吱呀——”
门被推开了。
但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一个东西——是个拨浪鼓,鼓面上用血(疑似鸡血)画了个笑脸。
苏清栀捡起拨浪鼓,摇了摇:“做工粗糙,鼓面牛皮太薄,声音不脆。成本不超过三十文。差评。”
她把拨浪鼓扔到一边,朝院子喊:“教主!你就不能搞点高质量的恐吓道具吗?这玩意儿连三岁小孩都吓不到!下次至少用个会自己动的骷髅头,或者会发光的鬼火,成本我给你报销,行不行?”
院子里静悄悄的。
远处树上,一个黑影气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这女人……油盐不进啊!
苏清栀关上门,回到床上继续睡。但这次她没睡着,而是睁着眼想事情。
教主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吓唬她,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黔驴技穷了,要么……这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她翻身坐起,走到窗边往外看。院子里一片寂静,巡逻的暗卫按时走过,一切正常。
但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
苏清栀想了想,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她特制的“显形粉”,撒在空中,如果有无色无味的毒气或蛊虫,粉末会变色。
她把粉末撒在房间里,等了片刻——粉末还是白色。
没有毒。
又检查门窗、床铺、茶具……一切正常。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苏清栀皱眉。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凉——像是有人朝她吹了口气。
她猛地转身!
身后空无一人。
但桌上的烛火,突然变成了绿色!
鬼火?!
苏清栀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冲过去拿起烛台仔细看:“磷粉?不对,磷粉燃烧有臭味,这个没味道……是萤石粉?但萤石粉不会自燃啊……”
她蘸了点绿色火焰在指尖,闻了闻:“硫磺、硝石、还有……铜粉?哦,是绿焰配方。江湖把戏,成本大概二十文。”
她吹灭蜡烛,重新点燃——这次火焰正常了。
“所以刚才有人潜进来,在蜡烛上撒了绿焰粉。”苏清栀冷静分析,“能瞒过我的耳目和外面的巡逻……轻功不错。”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朝外喊:“教主!你手下技术不错啊!绿焰粉撒得很均匀,没洒出来浪费。这水平,月薪至少五两!要不要跳槽来我这儿?我给你开八两!”
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闷响——像是有人气得捶树。
苏清栀满意地关上窗户,回到床上。
这次她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庄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昨晚王妃房间闹鬼,但王妃不但没被吓到,还给鬼算了笔账,差点把鬼气活。
永宁公主听完整个过程,目瞪口呆:“清栀姐姐……你真的一点都不怕?”
“怕啊。”苏清栀咬着包子,“我怕他下次还用劣质道具,影响我睡眠质量。睡眠不好会皮肤变差,买护肤品又得花钱——这损失他怎么赔?”
众人:“……”
墨临渊从外面进来,脸色凝重:“后山发现一具尸体。”
“谁的?”苏清栀问。
“昨晚扮鬼的那个。”墨临渊说,“心口插着匕首,死法和王管事一样。旁边用血写着:道具不合格,已处理。”
苏清栀愣住了。
教主……把手下灭口了?就因为道具不合格?
她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这不是游戏。
教主是认真的——认真到会因为一次失败的恐吓,处死手下。
“王爷,”她放下包子,声音严肃,“我们得加快进度了。下一个情绪是什么?”
“‘恐’之后是‘思’的进阶——‘深思’。”墨临渊看着她,“教主可能会用更极端的手段。”
苏清栀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行啊,那就来吧。不过这次,我得先收定金。”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唰唰写了几个字,递给墨临渊:“王爷,麻烦让人把这个贴到庄子大门口。”
墨临渊接过来一看,嘴角抽了抽。
纸上写:
“七情引演出公告:
第五情‘深思’即将开演,现接受赞助。
赞助费一万两起,上不封顶。
赞助商可指定演出内容(限合理要求)。
票房收入三七分成,王妃七,赞助商三。
有意者请联系宸王妃。
注:恐吓、绑架、杀人等非法手段概不接受,违者必究。”
众人看完,集体石化。
苏清栀理直气壮:“怎么了?我这是合法经营,明码标价。他要情绪,我要钱,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墨临渊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叹气:“本王有时候真想知道,你脑子里到底……”
“都是钱。”苏清栀接话,“王爷,快贴去吧。晚了教主可能就找别人赞助了——虽然我觉得除了他也没人会赞助这种演出。”
纸条真的贴出去了。
当天下午,庄子大门口多了个小木箱。
箱子里是十锭金子,还有一张字条:“赞助费。演出内容:思生死。明晚子时,后山坟场见。”
苏清栀数了数金子,满意点头:“一千两,定金够了。回他:成交。”
她提笔写字条时,墨临渊按住她的手:“你真要去?”
“去啊。”苏清栀说,“收了钱就得办事,这是职业道德。而且……”
她抬眼看他,眼中闪着光:“坟场啊,多好的地方。月黑风高,杀人越货……不对,是演出收钱,两不耽误。”
墨临渊看着她,忽然笑了:“行,本王陪你演。”
“劳务费五百两?”
“……记账。”
窗外,秋风萧瑟。
而一场价值一千两的“深思考验”,即将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