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开始了。
笼子里的那个女孩……她的笑容……让人不安,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闪烁。
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弄清楚,而且要快。
首先,小蝉。
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她在发烧。
高烧……她在嘟囔着一个女人,桑夫人,一份换命契约,还有那些……36个替身。
好吧,事情逐渐清晰了,但我们需要了解所有情况。
我们有沉香姑姑用古老的针灸术提取记忆。
真相……令人作呕。
苏明妆,产后无法生育,和一个巫师做了交易。
一个“借命阵”。
她每三个月牺牲一个女孩。
每三个月!
而赫连烈的儿子……是最初的祭品,被送去当人质。
这简直卑鄙至极。
现在,那些人偶。
我们把它们搬到观弈阁。
按照死亡顺序排列。
老棋童会用炭粉拓印她们的脸。
这必须精确。
炭粉洒在表面……匹配上了,是过去三年在冷宫神秘死亡的宫女的脸。
这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一场清算。
第一个人偶——“王嬷嬷”,那个毒害母亲的人——将被公开焚烧。
宣布“血债扣除”计划。
现在,世人将会知晓。
她来了。
苏明妆。
指责我是恶魔,诋毁我们家族。
随她去吧。
是时候公布证据了。
那个盒子。
她家族管家的三十六份签名供词。
她的脸色……她有些动摇,但她会试图狡辩。
我看得出来。
然后,是那道烧伤疤痕。
十二岁的我,那根滚烫的发簪……痛苦至今仍在回响。
那会打破她的防线。
“你母亲是个罪犯!”她喊道。
试图用我的过去当作武器。
她绝望的挣扎。
但是接着……那个厨房女仆。
那个目睹一切的女人。
往药里下毒。
听到她残忍的话……“让她在 underworld 也死不瞑目”。
一切都结束了。
无可辩驳。
终于被软禁了。现在,把一切都记录在我的沙盘上。“旧账焚录”。
我听到外面有声音。
老棋童。
在梅树下。
痴迷地画着苏明妆的脸。
小声嘟囔着……“杀……烧……复仇……”然后,他的目光与我交汇。
他开口了。
“她说……下一个……是你。”
五更的钟声敲响。
天空阴云密布。
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齿轮已经开始转动……现在,是朝会。
那诡异的弧度像一根淬毒的针,瞬间刺入苏菱微的脑海。
她没有丝毫迟疑,沉声下令:“将人带回琼华殿,请沉香姑姑。”
小蝉被救回后,整个人陷入了高热的噩梦。
她蜷缩在锦被中,身体滚烫如火,牙关不住地打颤,破碎的呓语从干裂的嘴唇里溢出,反复提及着几个令人心惊的词:“桑夫人……换命契……不,不要烧我……三十六具替身……”
沉香姑姑是宫中精通古法医术的老人,她捻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神情凝重:“娘娘,此女心神俱损,恐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老奴有一法,可以金针渡穴,引她入深层梦境,让她将所见所闻尽数复述。只是此法凶险,稍有不慎,她便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施针。”苏菱微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眼底的寒意却足以冻结三尺。
她要的,就是真相,无论代价。
金针刺入穴位,小蝉的身体猛地一颤,呓语变得清晰而连贯。
在沉香姑姑的引导下,一段被尘封的、令人发指的阴谋,如画卷般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原来,当年苏家嫡女苏明妆头胎难产,虽保住了性命,却永远伤了子嗣根脉。
心有不甘的她,竟与一个云游的江湖术士合谋,设下了一道名为“借命阵”的歹毒邪术。
此阵以血亲庶女的血脉为引,命格为柴,每隔三月焚烧一名八字相合的庶女,便能为苏明妆延寿三月,并窃取其生育气运。
而多年前,被送往塞外与赫连烈部落当做人质,最终惨死异乡的那个苏家“庶子”,正是这借命阵最初的“活祭品”!
真相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琼华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苏菱微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小蝉的声音彻底微弱下去,才转身对红绡下令:“将地窖里那三十六具人偶,全部运到观弈阁。记住,按照她们被标记的死亡顺序,给我排成一个环形阵。”
观弈阁,这座昔日推演天下棋局的宫殿,今日却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阴森之气。
三十六具面目模糊的人偶被依次排开,每一具身上都带着被火燎过的痕迹,散发着诡异的焦糊味。
苏菱微命老棋童取来炭粉和宣纸,亲自上前,将宣纸覆在第一具人偶的脸上,用炭粉细细拓印。
当纸张揭开的瞬间,一张扭曲而痛苦的少女面容跃然纸上。
紧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三十六张拓印画一字排开,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些面容,竟与冷宫三年来陆续“暴毙”的宫人名册上的画像,一一吻合!
原来,那些被苏家送入宫中,名为安插眼线,实则都是随时准备被替换的“替身”!
苏菱微手持火把,走到阵前,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恐或茫然的脸,声音清冷如冰:“本宫的推演阁,专司推演天下大势,却不想疏漏了这宫闱之内的血海深仇。今日起,观弈阁增设‘血债推演’专项,凡涉及我大萧宗室命案者,皆以行为链逆推主谋,直至水落石出!”
话音落,她将手中的火把递给了身侧的红绡。
红绡会意,毫不犹豫地走向第一具人偶。
那人偶的底座上,用朱砂写着三个字——王嬷嬷。
“点火。”苏菱微轻声道。
火焰“轰”地一下腾起,瞬间吞噬了人偶。
那木头在烈火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仿佛是迟来的惨叫。
众人死死盯着那团火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王嬷嬷,正是当年奉苏明妆之命,亲手毒杀苏菱微生母的那个恶仆!
这一把火,烧的不是木偶,是战书。
次日清晨,苏明妆果然气势汹汹地闯进了琼华殿。
她一身华服,头戴金钗,脸上却写满了被触及逆鳞的暴怒。
“苏菱微!你这个妖妃!竟敢在宫中行此等巫蛊之事,妖言惑众,污蔑嫡脉!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苏家!”
苏菱微正悠闲地品着茶,对她的咆哮置若罔闻。
她放下茶盏,甚至没有看苏明妆一眼,只是淡淡地对身后挥了挥手。
两名内侍立刻抬上一口沉重的黑漆木箱,重重地放在殿中。
箱盖打开,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厚厚一沓写满了字的宣纸,足足三十六封,每一封的末尾,都按着鲜红的手印。
“这些,是苏家被擒管事们的亲笔认罪书。上面详细记述了他们是如何奉你的命令,从各地搜罗与你八字相合的少女,如何将她们送入京中,又如何在你需要‘换命’时,将她们活活烧死。”
苏菱微终于站起身,缓步走向脸色煞白的苏明妆,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你说我是妖妃?可真正行巫蛊之术、炼人油为香、在私宅暗设阴祠的,不正是你这个被世人称颂为‘菩萨转世’的苏家嫡小姐吗?”
她突然一把掀开自己的广袖,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
在那光洁的肌肤上,赫然有一道陈年的、丑陋的烙痕,形状如同簪头。
“这一块肉,你还记得吗?是你十二岁那年,生辰宴上,因为我多看了一眼太子,你便将一支烧红的金簪,亲手给我种下的。”
那道疤痕像一条毒蛇,瞬间击溃了苏明妆所有的伪装。
她踉跄后退,眼中满是惊恐与怨毒,嘶声反驳:“你以为你就清白?你母亲私藏前朝玉牒,意图不轨,本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我父亲保下你,让你入宫,是给了你一条活路!”
“活路?”苏菱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冷笑出声,“所以你就让她在佛堂‘自尽’,再把我这颗棋子送进宫,为你铺路?可惜啊,姐姐,你算错了一步——我从进宫那天起,就没想过要活,我只想赢。”
她猛地一挥手,殿外,红裳卫立刻押上一个浑身颤抖的老妇。
那妇人一见到殿内的阵仗,立刻软倒在地,哭喊着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苏菱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灶上的张妈妈,你是当年负责焚烧我母亲遗物的人。告诉所有人,你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那妇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喊了出来:“是大小姐!是大小姐亲手往夫人喝的汤药里掺了鹤顶红!老奴……老奴亲耳听见大小姐对着那碗药说……说‘这毒,得让九泉之下也闭不了眼’!”
轰然一声,苏明妆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当夜,苏明妆被褫夺凤冠霞帔,软禁于长信宫偏殿,殿外由红裳卫层层把守,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琼华殿内,烛火通明。
苏菱微独坐于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代表各方势力的棋子错落有致。
她从一个锦囊中取出一枚染了朱砂的黑色石子,轻轻放入一个标记着“第六案”的档案盒中。
盒面上,是她亲手写下的四个字:旧账焚录。
就在她准备复盘下一步计划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而古怪的声响,像是有人用硬物在石板上反复刮擦。
她眉头微蹙,推门而出。
月光下,只见老棋童正孤零零地跪在庭院中的一棵老梅树下,手里攥着一截木炭,正一遍遍地在身前的青石板上描摹着什么。
他画得极为用力,指节都已磨破,渗出血丝。
那画,赫然是苏明妆惊恐扭曲的脸。
他口中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像是野兽的悲鸣:“……杀……烧……报……”
苏菱微心中一动,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少年那只冰冷而颤抖的手:“你想说什么?慢慢说。”
温暖的触感让少年猛地一颤,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常年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此刻竟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终于,在剧烈的喘息中,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她说……下一个……是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皇城的钟楼,沉沉地敲响了五更。
一片厚重的乌云悄然漫上夜空,将清冷的月光彻底吞噬。
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悄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