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一次又一次挑开温热的兽族军人的肉身，泼洒的蓝血转眼间消融在那滚烫的蒸汽气流中，炽天使们以人字形的阵容破开炮灰与尘埃组成的墙壁，如同天神下凡从四面八方推进而来。
重剑与火铳交响成的合奏曲婉转绵长，响彻在兽族人的土壤之上，以华丽的死亡为代价。
真是讽刺，皮纳利高层着急的发动了战争，可是最终战争进行的土地却是皮纳利自己的国土，流逝的是自己的血。
驻防炮兵阵地的普通兽族士兵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高耸的人形甲胄杀穿了装备精良的增援部队，连最新的德莱赛针发枪都打不穿那些恶鬼一般的甲胄，而钢钉弹药早就在先前的第一波剿灭活动中渐渐的消耗殆尽了，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集火，单枚钢钉根本无法命中造热者们。
于是，造热者们的剑上屡屡挂起衣着华贵的魔女狩猎部队军人，他们反过来从猎物变成了猎人，以绝对的暴力。
见鬼，见鬼，见鬼！
四支联合在一起狙击的魔女狩猎部队都无法拦住这支造热者部队！
这一支和其他的造热者都不一样，他们凶残的像是野兽，战斗直觉准的惊人。漆黑的甲胄们无所谓黄铜子弹打在他们的身上，只是直直地扑向目标，以火炮为掩体穿梭，他们迅捷如蛟龙！
“末日骑士部队报告，战况良好，正在拿下对炮兵阵地的控制权。”
漆黑的蒸汽甲胄从兽族人开膛破肚的身躯中拔出长剑，四面眺望被火光和爆炸填塞的战场，血的味道浓郁而刺鼻。
“管制者一号收到，十字军陆军正在跟上，请继续撕开防线的缺口。”
“天启骑士长收到。对魔女狩猎部队的第一，第三，第四方面军反打击效果良好，需要追踪清剿么？”
“不需要。等到爆炸式反应装甲彻底量产，魔女狩猎部队的威胁就不存在了，继续执行原任务。”
管制者一号的声音透过无线电嘶嘶的杂波，显得孤高冷漠。可是男人的声音更加淡定，哪怕大口径火炮落下的破片就溅在他脚边的不远处，他也没有移动半步。
“是。”
金发的雄狮深呼吸，将心率调整到最佳的频率，地狱之火开始在他的瞳孔熊熊燃烧。
他似乎是在吟唱经文，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的时候，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活物，那声音如雷，在咆哮着说道：尤里乌斯链接，3！』
灼热的气流在一瞬间将他包裹，甲胄表面的蚀刻纹路流淌起耀眼的暗光，亚恒.格里高利再度化作恶鬼，扑向了他的敌人，他的宿命。
大地日出东方，谷鸟于天空哀鸣。
————
亚当一行人没能按预定计划突袭野战机场。机场中的大部分飞行器都提前起飞了，他们扑了个空，阿勒斯的航空器部队要迎来一场血战。
所以，他们先放下对机场的攻击任务，先完成对南室弹药库的摧毁和切断补给线的任务。野战机场的位置正好在最外围，他们撤退的时候可以顺手把机场的目标就消灭掉。
没有人知道皮纳利一共建造了多少个野战机场，只有将飞行器一起摧毁，突袭野战机场的目标效果才算有效。所以他们得在航空器降落检修的时间进行进攻。
轰鸣的火铳铳口散去烟雾，黑火药扬起的枪口火焰相当的遮挡视线。
“管制者一号，这边是圣堂狂怒装甲师第四小队...补给线截断的任务已经完成，请指示下一目的地。”
“收到，哈帕斯00号。我听出你的语气中有疑惑，哪里不对劲么？”
亚当扭头去看背后那条熊熊燃烧的道路，皮纳利漫长的补给队伍已经被他们一把火点燃了，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变为灰烬。在俘虏数量少的可怜的几个守卫后战斗立刻就结束了，容易地让人意外。
在预设中，补给队应该是防守力量最集中的攻击目标。这趟马车里装载兽族一个陆军团几个月的作战物质，几吨重的黑火药和黄铜子弹...可这么重要的目标居然没有重兵把守。
“得手的太容易了，β线路的补给车压根没有驻守多少随从部队...我们也许落入陷阱了。”
亚当的声音带着犹豫，握住剑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β线路确实是最有可能遭到埋伏的线路，这条道路太深入了。附近一共有三个魔女狩猎部队驻守的哨站，你们会遭到来自三队新式火枪的狩猎...但是那又如何？”管制者一号的声音骤然提高，犹如高岭之花“造热者的命运天生就是被敌人包围，炽天使会在四面如墙的困境中高歌血战，请不要惧怕，这是你们的命运，哈帕斯00号机动战术甲胄。”
“...是，我知道了。”
“下一个目的地的坐标我已经发到军需官的电子头盔中了，请自行规划行进路线，通话完毕。”
说罢，管制者一号毫不犹豫地切断了无线电通讯，亚当苦笑着看向布莱斯军需官，两人一样的无奈。
“这个管制者一号据说是某个很有权势的贵族家世女性...脾气很爆。”
“听出来了，真讨厌啊。不过她的情报收集工作做的还成，也就算了。”
耸耸肩，亚当收剑入鞘，从道路的两侧再度遁入深山的阴影之中。
一众造热者们降低引擎的频率，开始跋涉继续行军。
可是夜鸦隐藏在枝头中，俯瞰炽天使们的狂妄与大意，肉眼无法看见的绿色集束光点在先前依次锁定了八具造热者甲胄的核心躯干，手指停在扳机处迟迟都未击发。
魔女狩猎部队早已在暗处等候着他们的光临。
只是他们并未开枪，他们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甲胄们的所作所为，看着他们将敌人俘虏后捆的严严实实，离开之前随手丢到一旁，并没有杀死他们。
“这一届的造热骑士们很仁慈啊，这个时间节点...正好是圣堂装甲师驾驶员更替的时间点吧？”
苍老嘶哑的声音从男人的颤动的声带里并出，那声音叫人不自觉地打抖，阴冷潮湿。
“嗯，估计都是帮孩子。只有孩子才能那么轻松的驾驭造热者，就如同...当年的你我。”
坚硬如铁的男人们安静地眺望，染色的墨镜遮住了他们的视线，不知道那视线里是否夹杂着悲哀。
“再观察观察。如果有条件就好好利用这一支造热者。圣堂的造热者要比教廷的造热者好说话的多，他们还有深入链接尤里乌斯链接，神智是清醒的。”
“好。可他们现在在往南室弹药库走，我们不杀他们，不代表魔女狩猎的其他同僚不杀他们。”
“简简单单就能被魔女狩猎部队的杂鱼杀死，也没有什么和我们合作的价值。权当试炼了，他们如果能从接下来的埋伏里活下来，就有接受我们合作的机会...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活下来。”
两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嘶哑的像是鸦鸣，刺耳尖锐，却带着一股异常的灵动。
他们不是一般的猎人。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狩猎神的猎人，那么也一定会有背叛猎人与神合作的叛徒。
“你确定一帮孩子能从那个布防了两年的弹药库里活下来么？十三处需要攻克的射击高点，成建制的水泥碉堡和暗仓射击孔...钢钉会把他们钉死在那个弹药库的。”
“不，不不。你没注意到那支造热者小队的骑士长么？那具甲胄是哈帕斯啊，是过去亲自将重剑送入你驾驶舱的那个蒸汽甲胄，他的驾驶员是阿戈斯蒂诺.梅伦德斯，研究神学和机械学的天才，质疑天主教真正的核心，结果却触动了教廷大人物们的底线，被以亵渎宗教的名义砍头。”
带着宽大帽檐的男人笑了笑，拍过挚友的肩膀，就那么凌空从十几米的树上跳下去，留下他呆滞的一个人吃惊，许久才一同从树梢轻盈地落地。
“哈帕斯...哈帕斯00号甲胄？！你没有看错么？梅伦德斯家怎么会把那具见鬼的甲胄放出来，那个甲胄是有自我意识的魔鬼！”
“神圣教条被改写了，这是唯一的解释，教廷把那个魔鬼放了出来，连带着一个想要复仇的神。他们这么担心这场战争会颠覆他们的权利么？不惜将带着脚链的魔鬼释放出来，为他们作战。”
“见鬼...我忽然不担心了，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他们别强到能把我们的脑袋给砍下来吧？”
“聚集的黑鸦鸦群会削弱炽天使们的羽翼，也许钢针会钉死那么一两个造热者。总之，我们要等到他们无力举剑作战才能去和他们谈谈。”
魔女狩猎部队三猎头之一，第二特殊小队队长。他是过去的苍鹭之王，教廷的红马骑士-阿莱尼斯·西洛玛。
一条可怕的疤痕斜着横跨他的整张面孔，可他的运气很好，两个眼睛都没有受到波及。
谁也没有想到，兽族人引以为傲的魔女狩猎部队中会有这么一位存在，当年的造热者骑士反过来成为了狩猎造热者的猎人，亲自教会了皮纳利的军人们如何对抗这种蒸汽甲胄，将弹丸送入甲胄的脆弱连接处，一点点肢解强大的造热者。
阿莱尼斯·西洛玛用手遮住刺眼的眼睛，悠悠然点起了一根旱烟。
旧末日骑士之一，曾经的天启四骑士中红马的驾驶员，以精良的梅耶剑术横扫战场。
可是在那场战役中，天启四骑士全数报废，四位精锐驾驶员死亡三位，银色的海潮淹没了骄傲的造热骑士们，只有他活着从驾驶舱里逃离，在地面亲自看着那座圣城随着核爆消亡在地底，整个地平线都随着落日在颤抖。
“当年的我亲自开启了穹隆银城，见到了神的坟墓，承受了他的愤怒...没想到教廷还有能力重新回到那里啊，真是小看你们了，主教们。”
旱烟青色的雾气缥缈着上升，好在马车燃烧的黑烟遮挡了这抹颜色，使得他可以无所顾忌的抽烟。旧事的回忆又开始浮现了，不受控制地出现在抽动的眼角旁，像是无法平息的执念。
“朱利厄斯，我的儿子还在那个城市里等着我去埋葬呢。如果不将你虐杀在枢机卿的宝贵王座上，我又怎么安抚我儿子的痛苦？他在那么深那么深的地底哭泣啊，每晚每晚的孤身哭泣，他在问我，为什么我没能去救他，为什么没能去救当年他那孤苦可怜死在雨夜的妈妈。”阿莱尼斯忽然笑不出来了，幽幽的声音里藏着巨大的刻毒“他在等着我去报仇啊，他在等着我匡扶正义，将所剩无几的骑士道书写出来，用教廷的血，用阿勒斯教皇国衰老的血液。”
十三支特殊打造的后装步枪齐刷刷地收回枪套，随着男人指针一般下令的手势而收起。
腰间撩起的短暂片刻，两柄银色的巨大手炮一闪而逝，上面铭刻着精致的十字纹路...这是两把定制的手炮，将步枪的枪管锯断后的产物，威力大而狂暴，可以在近距离一枪打爆重装甲胄的头盔或者胸腔。
根本就是猎魔人的装扮...可是他狩猎的目标真的是魔物么？那可是神的仆人，炽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