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阿勒斯的十字军将军这样开过玩笑“如果叫我的士兵们都用后装枪来作战，那和用屁股里面的孔眼代替嘴巴喝水有什么区别？”惹得贵妇们掩嘴直笑。
甚至还有诸如“如果我死了，我的坟前一定得是前装火铳来放三声礼炮，绝对不可以是肮脏的后膛枪来放！”
最初的后膛枪受到了相当大的歧视和偏见，可是这支枪械在后来的局部战争证明了自己的强大，毫无疑问地进入了皮纳利陆军换装武器的行列。
“先生们，你们还在为了自己的面子而不愿意作更改么？我们的十字军拿着落后的前装枪，在他们拼死往枪膛里填装黑火药和破片时，他们的敌人已经可以完成三四次射击了！”
军部会议中，狂怒骑士团团长阿格尼斯痛心疾首，大声批评军部中腐朽的老将军们，惹得座对面的老人们脸涨红地像是猴子屁股。
“阿格尼斯！”
“新式的定装弹药要比我们先进，我们得承认这个事实！更换武器的决策刻不容缓！有谁能承担战争失败的后果？你可以承受么，胡斯托·德恩？还是说霍佩·奥康纳？”
说到实处，没有人敢反驳他了。战争失败的后果不是任何人可以承担的起的。
所以军部会议中的情形很顺利，老练的阿尔格尼斯三下两下辩赢了这场争论，正常陆军的制式武器会再次迎来一次大改，后膛枪将更替前装火铳的时代，线列步兵的时代也将要结束了。
在走廊上乌泱泱散开的大军官们脸色阴晴不定，变革意味着权力的轮替，几家欢喜就有几家愁。
但是国家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没有人敢于质疑他的强硬。
克里斯廷早早就在狂怒骑士团的团长办公室里等待了，笑颜如花的亲自泡着红茶。
“我就知道哥哥您可以做到我期盼的事情。”
“这才是你真正的诉求啊，把法约尔家的火器制造权踢出去，握住自己的手里——不过法约尔家真的会乖乖听话么？”
“军功意味着说话的份量，造热者创下的战绩会说服一切的。”
男人叹了口气，他背后的玻璃窗鸦群起落，黑色的大幕笼罩着温墨落的上空。
此时此刻，中央大陆西部战线，敌后一百三十公里。
混凝土不仅仅是人族的专利，这种建筑材料在发明现世后也被皮纳利所使用。
更早装备火铳和大炮的他们也意识到了混凝土作为防御工事的重要性，于是碉堡就诞生了，一个以人族旧世纪重石为原型所建造的混凝土碉堡——法乌克斯要塞。
八具造热者甲胄伏在了草地上，远远地眺望那具恢弘的巨大碉堡，灰色与黑色流动着被雨洗刷，狰狞的钢铁炮口犹如密集的长矛阵，全数平铺着朝向远方，死亡会随着炮口的震动而传向四面八方。
外墙火力、内墙火力、墙内堡、了望塔...没有任何工事能比法乌克斯要塞还要防守森严了，如果换做陆军来进攻，无论多少兵力都没法攻入内部，除非战斗持续到防守方弹尽粮绝的那一天。
而碉堡的最中间是一座可以旋转的炮塔，双联装的260毫米大口径火炮沉默而肃杀，单单这么一门炮的重量就达到了惊人的22吨，难以想象为了配合这门炮的运作，兽族人花了多少力气来设计它的自动装弹系统、炮塔座圈。没有什么装甲目标它是打不穿的..包括造热者。
“管制者一号，我需要情报。”
驾驶舱内的面甲高速流动着分析的数据流，造热者甲胄正在将摄像头接收到的画面传到后方，虽然并不清楚原理，但是至少这在造热者部队是习以为常的事。
“收到，狂怒骑士第四小队长亚当。”
管制者一号孤高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所有人都静极了，不敢去打搅这座碉堡的安宁。
“南室弹药库的原名为法乌克斯要塞。为了避免敌方破译情报，所以使用了化名。法乌克斯原为兽族内部征战一位靠近领土的部落王所搭建。在兽族完成内部合并，形成统一局面后，碉堡就被征用为中央军的栖息地，并加以加固。”
“是军营么？”
“法乌克斯要塞作为多功能重型碉堡，防御节点，迟滞减缓进攻，它是支援前线的高炮阵地和兵营。兽族人将重要的机密保护的很好，我没有太多的情报可以获取。”
“弹药库的位置也没有么？我总不能一件一件门撬开去询问吧？”
“有推测，但是不确定。虽然兽族人将这件碉堡加固的难以用火炮炸开，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弹药依旧是必须存放在安全的地底，否则殉爆引起的危害将难以估测。”
“嗯...还有，造热者甲胄太庞大了，或许无法在要塞狭窄的甬道中行走，想要摧毁兽族人储存在要塞的弹药库风险很大，确定要执行这次任务么？”
“确定。枢机卿亲自下令由造热者提前奇袭法乌克斯要塞，那些老人从别的渠道知道了这间要塞的重要性，你们没有驳回命令的权限，警告。”
“好吧好吧...这样的工事也确实值得造热者出手，毕竟这些古老的甲胄就是为此而生的，对么？”
“你很聪明，亚当中尉。闲话到此为止，请寻找时机开始作战，位于你们后方的阿勒斯集团军正在朝这座碉堡行进，你们需要在两天之内完成对这座碉堡的攻克。”
“如果我们失败了呢？”
“数以万计的普通士兵会倒在这座碉堡前方百米的泥土，他们会被铁丝网，堑壕前方射来的子弹所杀死。”
亚当为之一振，这代价太过沉重了，沉重到他不愿意想象。
哪怕穿上了蒸汽甲胄，在这座碉堡面前都有所胆怯，更何况是那些身穿布衣毫无防护的普通士兵呢？他要为了那些同袍的生命而费力踏步。
“好，狂怒第四小队队长收到作战命令...现在出发！”
漆黑的甲胄群立刻如云烟般消散，开始与这座灰黑碉堡的阴影重合，交叉。
造热者们划过泥泞湿滑的射击坡，轻盈地跃入四面包围碉堡的壕沟——军刀忽然间出鞘了，被亚当远远地抛掷出去。
这壕沟在他们的潜意识中本该是安全的避难处，壕沟之中不会有受到子弹杀害的危险...可是这间碉堡下方的壕沟却截然不同。
壕沟的每一面尽头都是一堵混凝土墙，被阴影覆盖着，只能大概看见有两个的洞口，幽深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本能的反应促使他拔出了剑，有什么机械的声音在那洞口中运作，像是...像是荷载四十毫米机关炮的金属座圈，嘎吱作响。
造热者甲胄证明了自己可以抵挡黄铜弹药，但是没有证明过他们能抵挡放大了四倍的黄铜弹药，蒸汽甲胄的装甲板远没有那么优秀。促使造热者甲胄登上神坛的，是那惊人且不可理喻的机动性，也就是神经斑驳系统带来的灵巧。
被投掷出去的军刀顺着那漆黑的洞口鱼贯而入，钢铁碎裂的声音清晰而明确，一名射手立刻被军刀狠狠钉在墙上，危机解除后亚当的背后迅速沁出一身冷汗。
造热者早已在两侧的混凝土墙停机待命，随着他的手势，立刻就有轻巧的侦查性造热者甲胄上前查看。
“六号、七号、那什么东西？”
“报告指挥官，是兽族人设置在战壕中的反斜面炮房，有两支火炮，一支为您击中的四十毫米机关炮，一门是...”六号的声音明显打颤了一下，让亚当更加焦急“是一百二十毫米榴弹炮，这门炮毫无疑问可以撕开我们的装甲，如果是Ap弹药的话。”（作者注 ap为穿甲弹药的意思主要为杀伤硬目标 he为榴弹弹药以爆炸来杀死软目标）
“不，hE弹药的黑火药装量也足够把造热者的装甲板炸开花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会活生生把驾驶员震死在驾驶舱，哪怕装甲板没有被击穿...埃蒙和朱碧就是这么死的，他们的尸体黏在了驾驶舱里，怎么清理都清理不干净。”三号造热者骑士淡淡地补充，他要比其他同僚更加了解这种武器的威力，曾经亲眼看着两位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青梅竹马死在面前，焦黑的炮坑中留着甲胄的半边躯壳，还有驾驶员断裂的半边大腿。”
亚当上前去直接观察，果然在阴影处是由混凝土加固打造的坚固工事，没有枪支和便携火炮能摧毁这个小小的房间。如果有可怜的普通士兵掉进战壕，这两把铁扫帚就会充当清道夫，把一切活物都撕碎。
军刀自然也没能摧毁混凝土碉筑的工事，它只是顺着射击孔杀伤了里面的驻防士兵而已。
负责后勤的造热者上前一步，为亚当重新递上军刀，八具造热者甲胄立刻攀爬起混凝土墙壁，离开这个危险的战壕。
“见鬼...这是个陷阱，如果我反应慢一点，一切就都完蛋了，离开这里！”
蒸汽甲胄们立刻攀爬上高高的护壁，手拉手的贴着墙壁戒备。
侦查型甲胄打头阵，拔出短匕和火铳扑上。造热者高巍的身姿在为兽族人身高尺寸设计的门框下有点太大了，必须得弯着腰才能进入。
两具造热者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确认战术动作。
四号一脚破开铁门，五号顺势一个滑铲进入室内，双手的火铳完成一次十二点方向的移动，瞄准，动作如机械般精确。
没有人。
四号也跟随着进入了室内，短匕反握在手中四处戒备...但是这件房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拥挤的二十架双人床说明了这是一间军营，士兵们的拖鞋就放在床下，被褥有些发潮了，黄色和绿色点缀着原本质朴的颜色。
“保持警戒，四号五号打头阵，开始潜入作业！”
“收到！”
无线电中八个人的声音坚定无比，这给了亚当一定信心。
造热者们继续深入碉堡群，这座庞大的建筑就好像睡着了那样安宁，头顶就是雨滴捶打在混凝土屋顶的声响，那声音孤寂缥缈，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穿过提供动力的锅炉间，蒸汽和电力的源头就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碉堡的四处。亚当在心里记下锅炉室的位置，行动暴露后将锅炉室炸毁也是保证安全的手段之一。
走过锅炉室，造热者进入了西走廊空间，输送沉重弹药箱的轮式轨道车就停在走廊中间，把手处有些泛滥着绿色的青苔。
偌大的走廊左右两侧前面被漆成乳白的颜色，书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兽族文字，大概是什么“天佑我王”口号之类的。
而走廊的高度有足足五六米高，哪怕是披上了重型外挂装甲的造热者都可以直立起身体行走。而今天潜入的造热者都是最低限度的轻装甲，只有三米多的高度，这为了保证持续性和缩小体格必要之举，否则造热者无法那么轻而易举的潜入各色的战时工事，不管是堑壕还是碉堡，都只会露出高耸的身形然后化作靶子。
两位长程步枪手竖起修长的火铳，一站一蹲地在转角处预苗可能会出现射击目标的转角，保持着戒备。
太安静了，安静的意外。
他们根本没有遇到巡逻的士兵，也没有遇到正常值班防守的守军。
简直...简直像是人去楼空的荒废城镇，又或者是童话中夜晚降临的魔王城。
那他们算是什么？误入魔王城中的正义天使么？
每个人的精神都在高度紧绷，尤里乌斯链接在不知不觉已经升为等级二，视角和听觉都在极大的提升。
锅炉房蒸汽机嘶嘶的低沉工作声、雨滴捶打混凝土外墙的水声、唯独就是听不到一点军靴的脚步声。
就仿佛没有一丝蝉鸣和蛙叫的雨林夜晚，那只能说明顶级猎杀者已经在雨夜中完成了狩猎，所有活物都已不再呼吸。
“所有人，停下。情况不对劲，我需要和管制者沟通，这座碉堡太诡异了。”
“太他妈诡异了，要是阿勒斯手里有这样的碉堡，恨不得能在里面塞五百多人的力量吧？可是我们却没在里面看到半根兽族人的肮脏体毛。”
“会有部队更换驻守的可能么？”
“太巧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狂怒骑士团第四小队长亚当呼叫管制者一号，我们需要侦查部队来审视局势。”
无线电的声音毫无杂波，明明身处建筑内部，通讯却如此清晰。
回话声很快就来到了，亚当隐隐约约能听到管制者那边嘈杂的炮火和嘶吼声，她还在指挥别的前线部队么？
“收到要求，判定合理。半个小时后航空部队的重型高空侦察机会掠过法乌克斯要塞的上空，在那之前原地待命。”
“我们无法原地待命，要塞中的道路相对单一，没有可以迂回撤离的路线。如果不保持机动继续潜入，我们迟早会被发现踪迹。”
“知道了，那么继续完成原计划，摧毁弹药库。必要情况下可以要求神圣装具的增援，齐柏林空艇正好在你们附近的空域游曳。”
“收到。管制者一号，为什么我们的无线电联络这么清晰？”
“兽族人碉堡有无线电波过滤器，我们现在用的频道是兽族人的频道，所以很清晰，大功率机械和造热者甲胄中的便携式无线电是天壤之别。”
“不会暴露么？这么光明正大？”
“通讯方面兽族人还只是蛮族，他们用的无线电大多进口于我国。我们的加密和伪装工作不会被他们识破，无需顾虑，做好的你的本职工作，亚当骑士长。”
叹了口气，亚当拔出备用的指挥刀。
“是，知道了。”
管制者最后的声音遥遥传来，清脆的咬字间满是冷清的距离感。
“愿教皇国的荣光加护于你们，一切好运。”
通讯切断了。
声音最后的一点起伏是她麦克风旁炮火轰鸣的声音，炮弹尖端破开空气的危险尖鸣声犹如探戈，极高极利。
多线指挥还真是忙碌。
算了，不管我们事。
“继续深入，探索这间碉堡的地下空间。一旦发现弹药库，立刻设置延时炸药撤离。我们的目的是摧毁碉堡本身，不是消灭士兵的有生力量，尽可能避免战斗。”
“是，指挥官！”
造热者驾驶员们的声音还颇为稚嫩，年纪幼小没来得及变音。
但是年龄并不能说明一切，狮子不会因为年幼就无法向鹿挥爪
蒸汽甲胄的背后喷洒出尚未燃烧殆尽的残液，为蒸汽引擎核心降温的一截蓝色冷凝剂缓缓注入管道……他们再度化作丛林中的猛虎，无声无息地移动，甲胄表面的温度开始比雨后的灌木丛还湿冷。
炽天使们古老斑驳的吟唱回荡在无线电网络的角角落落，正在远方血战的无线电通讯员们愣住了，那嘶哑轻盈的诗声仿佛是教堂中异教徒的礼拜，可是却又透露着莫大的威严，被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虔诚念诵。
『你们当划向深处，照我的话撒网，如此才能收获丰满。这世界上本遍布不仁，可我们是智者，是贤人，是断绝一切蒙昧与欲望服侍主的战士，因此我们才能拔出主赐予我们的剑，接受那灼热的智慧之果，自地狱嘶吼千年而不息止！』
那仿佛是炽天使在云端之上的战歌，神圣的光晕渲染在他们洁白的羽翼后，他们拱卫在主的身前，宛若一堵不可逾越的鉄墙，燃烧旋转的长剑早已出鞘，他们的瞳孔中并射出凶光，投射向远方。
————
后方，阿勒斯前线机场。
两架闪电式侦察机迟缓地离开机舱，全玻式座舱中驾驶员的身形一览无余，先进的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得意于优秀的座舱设计，驾驶这种高空侦察机的驾驶员可以获得完美的视野优势，提前发现下方捅竹竿爬升的敌机，做出机动规避弹幕。
四枚动力强劲的bmwp3302型涡轮喷气发动机吞入空气，随着节流阀的拉高，引擎迅速升温到六百摄氏度的温度往上。
机场的后勤人员为这两架先进的喷气式飞机最后检查，检查引擎的工作状态，起落架的收放，一切准备就绪后起飞旗帜高高扬起，节流阀被驾驶员拉高，飞机滑行入场。
“塔台呼叫三号位跑道单位，天气小雨，有十七米每秒的弱横风影响，起飞条件充足，允许起飞。”
两架闪电式喷气飞机松开了机轮的制动，随着漫长的助跑工作，抵达跑道尽头时速度已经达到安全的260km每小时的起飞速度，开启起飞襟翼的侦察机迅速离开地面，升入天空。
喷气式飞机很快就要取代螺旋桨飞机了，就如同砍下旧王的新王。阿勒斯并非只是全面落后于他的敌人，在飞行器和通讯器的科技方面，一直是顶天立地的皇帝。
闪电破开上方厚厚的云层，早已组成编队的梅塞史密斯me262喷气战斗机发出惊人的破空声，像是轰隆隆的震雷，那声音与闪电厮混在一起，宛若如出一辙。机身下悬挂的两具900公斤推力的Jumo004b发动机推动着me262在任何高度都能保持着高速，800km每小时的时速保证着没有什么飞行器能咬住飞燕们的六点。
这些飞燕已经准备好为闪电式侦察机的任务掩护，作为这个世界上最骇人的僚机，燕子们机头的四管三十毫米机炮会炸碎一切金属机身，那玩意的威力像是质朴的炸药，只要命中一发就能让一切飞行器停止生命，虽然她每次射击时都是四枚硕大的黄铜炮弹同时离开弹膛，射出的弹雨像是一堵数十米高的海啸，有深有浅的缓慢推进。
这种大口径高装药炮弹就是有一个坏处，它的离膛速度太慢了，需要飞行员非常熟练弹道的下坠和目标的相对提前量。
可是也拜此所赐，兽族人的精锐飞行员往往最害怕的也是这种炮声...因为当这种弹药掠过机身时，基本就没有多少生还的可能性了，黄铜炮弹组成的杀阵会无可逃避的来到。
FuG16ZY型无线电收发机咚咚的开始工作，飞行员敲打着这台不是很好用的机子，开口：
“麻雀，长矛特遣队，现在开始进行混合作战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