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健安沉默地笑了笑：“有机会一定。”
周扬见之前因为自己而变得死气沉沉的氛围，在何健安的到来后变得活泼起来，觉得自己继续消沉下去，只会带来负面影响，努力试着将中午发生的事先搁置在一边：“沈指导，我去负责新宣传单的工作吧，招聘教练的事如果有需要帮忙，可以叫上我。”
沈茵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些：“好。”
“招聘教练？”何健安又插上话，“你们学校游泳队连教练都没有吗？”
王亮叹出一口浊气：“一言难尽，我们游泳队要多不容易就有多不容易，看过《西游记》吧？知道师徒四人西天取经吧？”
何健安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师徒四人确实很难。”
“我们是那匹白龙马。”
“见鬼了。”
王亮心酸得嗦了嗦鼻：“不仅前方重重坎坷，上面还有人压着，偶尔还有猪队友给你施担子。”
“招聘教练不是学校的事么，为什么要你们负责？”
“体育部的负责人看我们不爽，要以五千块钱他奶奶的月薪招个教练，给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要是招不到，他就帮我们招，你知道他上次招的教练是个什么德行吗？了解晚年的乾隆皇帝吧？”
何健安眉头皱起：“你是说昏庸无能啊。”
“那教练就是和坤，贪的要命！”
何健安用扫帚把王亮的脑门敲了下：“听你这小子说话真是绕得慌！”
“唉，让学校帮我们找教练，还不如让我们游泳队找个没水的池子跳下去得了，所以我们现在只好自己找，五千块一个月，会狗刨就了不起了吧。”
何健安若有所思地一番：“用五千块钱招一个好教练确实很难，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王亮似乎看到希望，两眼发光：“这么说，何叔你有办法？”
“我一个朋友外甥好哥们儿的三叔……”
光芒消失，瞬间变成死鱼眼：“周杰伦吗？”
何健安挠了挠脑袋：“因为关系有点复杂，光把心思花在记关系上，人有点忘记了。”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人？”沈茵问，毕竟能用这个薪资招到教练的可能性就已经很低，按照何健安的意思，对方应该还是个资历不错的人，这其中肯定牵扯到了什么缘由。
“反正这人教学水平还不错，以前是个省队教练来着。”
王亮没忍住咳了出来：“省……省……省队教练？何蜀黍，我们说的五千是五千人民币，不是美元，不是欧元，也不是矿（比特币）。”
“哎，听我说完嘛。”何健安回忆道，“执教期间，他的业务能力一直都很突出，带出过多名在世界赛上获得过冠军的运动员，但不幸的是飞来横祸，遭遇了意外，双腿高位截肢，变成终身残疾，后面就没什么工作机会了。”
听到何健安的描述，王亮感到一阵唏嘘：“那也太惨了。”
“残疾人的话是可以带残疾运动员的吧？后面怎么就放弃工作了？”
发现沈茵总是比自己善于发现重点，王亮不禁忏愧地咳了两声。
“他这人吧，性子比较傲气，也很好强，虽然失去了双腿，但一直不想承认自己是残疾人，所以也不愿意去给残疾运动员当教练，然而一般的游泳队又不要他。”
说到这里，何健安叹了口气，“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孩子才刚上小学，虽然之前也积攒了不少积蓄，但是没有稳定的工作，总归是不踏实。”
“何叔……”王亮嘴角抽搐道：“你除了不记得这个人是谁，我怀疑你都快把人家家谱背熟了，这了解的也太详细了吧？”
何健安无奈地笑了笑：“毕竟我儿子是学游泳队的，这方面的人我也认识不少，我刚刚提的这人可怜，所以印象深刻。五千块钱对招一个普通教练来说确实不容易，但是对于他的话应该是很满足了，毕竟他最看重的东西不是薪资，而是那份希望，重新回到游泳队员们身边的希望。”
“那如果您什么时候能够完全想起这名教练，还麻烦您能提供给我们这位教练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我决定去拜访他。”沈茵说道。
何健安立刻掏出手机：“好说好说，我现在就把联系方式给你，他家的地址是南阳区彩凤路平安街……”
王亮惊呆了：“我去，这么迅速！何大叔我严重怀疑你是有备而来的！你还记得你跟这个教练的第一层关系吗？”
何健安想了想：“那什么，他是我三叔侄子……”
“放屁！最后一层关系才是三叔！第一层关系是明明是朋友开头的！”
何健安羡慕地看着王亮：“啊，你们年轻人记性真好。”
“谢谢。”王亮受用，但很快又发现不对，“喂，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吧！说，你跟这个教练到底是什么关系？”
何健安再次抠着胡茬，陷入沉思：“他是我侄子朋友的……”
“又错了！”王亮简直服了这个大肚子的糙大叔，“话说人类在你眼中的关系就只有朋友三叔和侄子吗？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吗，比如表哥一类的？”
何健安不屑：“表哥三年前借我的两万块还没还。”
“……”
在手机上保存好何健安给的联系方式后，沈茵问：“这位李教练有什么爱好和忌讳没有？”
“爱好和忌讳啊，我想想……”何健安抓着自己圆润下巴上的胡茬，“爱好的话，喜欢喝酒吧，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至于忌讳……自从失去双腿后，他在某方面变得有些极端，当然，人还是好人，但是很不喜欢别人提到他‘残疾’，反正最好不要提出相关字眼就是了。”
“好的，谢谢您。”
沈茵走到周扬身边：“把宣传单的事情忙完之后，跟我一起去拜访李教练吧？”
周扬看着沈茵，犹豫了一会儿，露出淡笑：“嗯。”
“沈指导，让我也跟着一起去呗。”王亮撒娇道，“每次你就宠爱队长一个人，要懂得雨露均沾嘛~如果这位教练性子很犟，我可以帮你们暖场子调解气氛呀。”
“gay里gay气的，恶心。”萧辰毫不客气地把王亮推开，“沈指导，带上我去吧，这教练一听脾气就不好，如果你打不过……”
“第一次拜访人家怎么能用凶巴巴的态度。”程亦打断萧辰，“沈指导，我猜那个教练可能比较急躁，带上我吧，我的样子看着能让人感受到岁月静好。”
“你的样子看着智商就低 ，容易令人烦躁。”白诺挡在程亦的面前，“李教练应该是个比较鲁莽的下里巴人，需要我这种阳春白雪一般的人来配合，这样才能交谈甚欢，情深意浓。”
沈茵被逗笑：“谢谢你们想要帮忙的心意，但还是训练要紧，周扬的水平我最放心，所以才冒昧耽误他的一些时间和我一起。”
众人见沈茵已经下了决定，不再强求：“那沈指导，加油。”
然后看向周扬：“周扬，你也加油。”
周扬淡淡一笑：“谢谢。”
“对了，那个小姑娘。”何健安喊住沈茵，“你们去找那个教练的时候，当给我留个人情，别说是我推荐的。”
虽不知缘由，但见何健安并没有作出说明的意向，沈茵也没有过多去问，答应了这个要求。
放学的时候，沈茵和周扬一起回家，看到刚从咖啡店走出来的陆舟，以及后面接着走出的女人和小女孩。
母女二人似乎是要同陆舟告别，代英微笑着把陆舟抱了一下，陆舟也微微一笑。
小女孩把手上的棒棒糖分给陆舟一个，陆舟在小女孩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应该把钱给他妈妈了吧。”周扬小声呢喃，像是自言自语。
沈茵转身，动了动周扬的袖子：“走吧。”
低头看着沈茵，周扬问：“你过去陪他一下会不会好一点？”
“他现在不需要我。”
*
第二天中午，沈茵和周扬一起来到李荣家里拜访。
李荣家所在地方比较偏僻，路上都是浓浓的下水道和菜市场里烂叶子的味道，小区的居民楼褪成了腐蚀发黄的黑白照片里的颜色，相比之下，楼层阳台下花花绿绿的衣服变得有生命力了不少。
小区有一片人工湖，里面有小朋友在游泳。
小朋友年纪不大，但是游泳技巧熟练，动作优美，速度很快，整体水平可以和体校的游泳特长生媲美。
“叔叔，叔叔，你可不可以也教我一下怎么游泳？”
“叔叔，我也想学游泳，想像乐乐游得那么好！”
男人笑：“叔叔现在不能游泳，不过叔叔可以教乐乐，再让乐乐用手脚教你们怎么游。”
几个小朋友簇拥在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身边。
男人西装革履，打扮精致，全身上下一丝不苟。
沈茵和周扬两人面面相觑，发现男人是有腿的。草坪上有很多小朋友在玩耍，有几个小朋友在互相扔石子嬉戏，有一个小朋友不小心把石子扔在了男人腿上，但男人好像全然未察觉，仍然笑着和旁边的小朋友们讲话。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男人的腿是假肢。
在湖边附近只剩下李荣一个人的时候，沈茵和周扬准备过去拜访，正在此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穿校服的男生。
周扬认识那个男生身上的校服，上次跟着胡元一起去一中的时候，里面学生就是穿的这套校服。
不一会儿，周扬就看到了男生身后一个熟悉的人。
“胡元怎么也过来了？”周扬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