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月升起，沈明心没能看见，却被迫看见了它落下时的模样。
月落星沉，沈明心困倦着、被人支配着换上了对她来说更为累赘的礼裙。
金红的裙摆无需丝线勾勒，只需有墨笔一点，无数海水就从底部蔓延。
随着她的动作，上升、下降，好像完全融入了自然般，有海洋的神秘力量蕴含在其中。
沈明心动了动腿，踩住脚下的一点裙摆，看那一处湛蓝清澈的海水逐渐变成如墨般浓重压抑之色。
重乾在身后抱了抱她，见沈明心仍然冷冷的继续踩着裙摆。
他无奈的俯下身，哄道：“这样衣裙会变重的，晚些时候脱下后再踩好不好。”
商量的语气，沈明心瞥了他一眼。
瞧，这人也还怪了解她。
知晓这时若是说别的可能不太管用，但是现在这衣服她必须穿，如果让这衣裙变得越来越重，反而是她觉得麻烦。
所以，她最好还是移开腿。
沈明心不动。
重乾起身为她披上再一件外纱，见日照其上却有月华流淌。
他方才低下身，握住沈明心的脚踝，温声道：“放开了？”
沈明心没说话，只轻轻的动了动腿。
重乾笑了一声，为她整理好裙摆，方才起身，道：“乖，很快就结束了。”
结契并不麻烦。
麻烦的是等她愿意。
沈明心对此不置可否，见重乾也不如前几日装扮，今日穿的明艳得很。
衬得他这一张脸越发贵气。
啧。
她百无聊赖的移开眼，抬起头，先看了看宫殿上方开的窗。
见今日不同以往，上面竟然没有鱼群停留，她看了几眼后便移开了。
宫殿侧方开的窗，沈明心望出去时，见外面的窗台放了一个巨大的贝壳。
她拍了拍一直和她贴贴的重乾，示意他把那个拿过来。
重乾在这些事情上倒是一直顺着她，吩咐其他人继续为她梳妆打扮。
而后亲力亲为，走过去为她将那贝壳带了回来。
沈明心在这时伸手想看，重乾却先拿出了另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她望着眼前的珠子，目光在重乾脸上和他手中珠子来回转换。
像珍珠、又不像珍珠。
看起来比灵之贝的宝珠还要夺目、非凡。
重乾先是笑了一声：“小玩意。”
他将他口中的“小玩意”做成的一串项链戴在了沈明心的脖颈上，动作温柔。
只在戴上那一瞬间，沈明心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压着。
可又一瞬间，就觉得，她像是这海域的霸主一般，凭空生出了一种王霸之气。
莫名的自信，让她打开了重乾凑过来索吻的脸。
重乾并没有生气，只是再次低头克制的亲了亲她的眉心。
这次沈明心倒是没有避开，不是不想避，而是她的头刚好被人固定着佩戴首饰。
多荒谬啊。
沈明心盯着重乾，直到身后为她佩戴发饰的人也无声离开了，方才起身。
重乾搂着她的腰肢，为免她跌倒，陪着她慢慢一步一步往前走出宫殿。
直到走出去后，沈明心方才伸手。
“贝壳呢？”
她将要登上面前这个精致华美的囚笼了，还不忘问这一件事。
重乾挥手，随意把刚刚放在殿中的贝壳召过来，也没多看，就交给了她。
灵之贝送的。
倒是无伤大雅，不是什么有危险的东西。
沈明心瞥了一眼，重乾道：“放在殿中吧，回来再打开它。”
沈明心没有说话，把贝壳揣在怀中。
她再不看他一眼，就登上了这面前，将会带她去往成亲结契之处的“牢笼”。
重乾目视着她，见她面上没什么异样，方才吩咐手下出发。
他则乘海而去。
＊
沈明心坐在囚笼中央，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周围，不经意瞥到头上的天空，海水逆流，不由挑起了眉。
可一瞬后，她又恹恹的低下头。
瞧瞧这些人，知道的以为她是今天结契、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将要送往刑场的犯人。
戒备之严，看守之紧，就生怕她跑了。
沈明心无趣的抿紧了唇，不去看周围跟着她的人，也忽略了困着她的“囚笼”。
双手共同用力，打开灵之贝送来的贝壳。
见里面不出意料，是一枚散发宝光的珍珠，沈明心将它摘下，放在衣上擦了擦，随手嵌入了腰间挂着的玉佩中。
尺寸正好，卡着正好合适。
沈明心做完这一件事后，就将空掉的贝壳放在了后面的角落。
这座“囚笼”，不止前后左右，连上方也是封闭的。
只是接近透明的屏障，依靠金红的锁链和轻纱连接在一起，精致程度上升，看起来就没有那么不堪罢。
沈明心枯坐着，无聊之时又戳了戳裙摆。
见裙摆之上的海水翻涌，她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果真见上方的天空也跟着变化了稍许。
“……”
沈明心稍静，在想戳破裙子能不能使天空也破开一个洞、和她其实并没有任何利器之中时，醒了神。
她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饰，本想摘下一两件，却突然发现连发饰也是被固定住，根本取不下来。
沈明心：“……”
她又扯了扯腰间的玉佩，脖颈的项链，手腕处的红绳……
别太荒谬！
其他就算了，她难道还能用这么短短的一截绳子吊死自己吗！！
沈明心猛地抬头，盯着重乾的目光，除冰冷外更出现了疑惑。
他好像，比她想象的更了解她？
沈明心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点恍惚感。
……
队伍已经远离了宫殿，此时在地面，众人也乘着海流，与天空的重乾一行人保持着“并行”。
沈明心到此时已经稍微放弃了一点点，感觉结契是可能躲不过去。
所以，她不再在此时做无用功，准备闭目养神。
可是在将要闭目之时，见天光突然从东方照射，铺满海面。
沈明心抬眼，入目是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而海上突然出现的“天梯”，更是让她目光停顿。
虽是离得极远，可因为那实在过于宏伟，不可能叫人不注意到。
沈明心的心中，凭空出现了一丝紧张。
以及恐惧、担忧……
都有一些。
她无觉抓紧衣摆，悄然打量着周围的人。
“咚——”
一声响，天色忽变，海上激流涌起。
其上，归墟之主负手位于海域中央，天空果真破了的洞，海水上下流淌，天地转换。
这一切，却不是沈明心想要看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