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觉着真是疯了，就是分辨不清疯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男人带了一小包袱小鬼们最爱吃的贡品。
小鬼们馋得直流口水，一股脑儿冲了过去，你一口我一口，顷刻间吃得干干净净。
男人还笑着对小鬼们客气拱手：“我要寻一味药材，还请各位帮帮忙。”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再者后面还有个霜华虎视眈眈，小鬼们不敢不答应。
其中一个小鬼站出来，托着吃胀的肚子问要找什么药材。
男人将药材的外貌功效细细道来。
几个小鬼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只小鬼跳起来唧唧叫。
男人疑惑地看向霜华，霜华解释：“他知道哪里有，跟着他就行。”
“那姑娘，我们走吧。”
“我也去？”
还没反应过来，霜华和男人被小鬼们簇拥在中间，浩浩荡荡去寻药了。
“话说回来，上次的救命之恩还未报答姑娘。”
霜华低头看自己篮子里摔坏的蘑菇，随口应道：“举手之劳，公子…”
“不用这么客气，我姓夜名书怀。”男人缓步在山林间，仿佛不是来寻药，而是午后出来消食散步的。
夜书怀，夜书怀。
霜华默念了几次，想着怪好听的，一听就是读书人的名字。
“姑娘呢？”他满怀期待地看向霜华。
霜华抵抗不了他亮晶晶的眼神，地垂下眼避开视线：“霜华。”
“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夜书怀抬头望着如水洗过的碧空，落叶纷纷落下，仿佛为了单一的色彩增添一分不同。
“听着有些凄凉，”秋风拂面，霜华笑了笑，“我师傅给我起名时大概没想这么多，见田野间结了霜，被早上的阳光一照亮晶晶怪好看的，才给我起名霜华。”
这话不作假，她出生时阿爹推窗见大片白霜，心有所感就起了这个名字。
夜书怀附和道：“那也好听，霜之花，如月华。”
这人说话还怪好听的，读书人嘴巴都这样吗？霜华红着脸扭过头。
很快，在小鬼的帮助下夜书怀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草药。
他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将草药包起来放在怀里，便打算要下山。
霜华如同上次那样，将他送到山脚下。
临走前，夜书怀回头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藏在眸子里。
霜华平静回望，秋风很凉，吹乱了心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霜华再也没见过夜书怀，那日的一切就像是她做的一场梦。
许是他家中亲人病得严重，他也脱不开身。
霜华常在山林里转悠，从白天到傍晚，许是心中在期许着什么。
一直等到枯叶落尽，她也再也没能看到夜书怀。
“后来呢？”瑟瑟抱膝挨着霜华坐，被佳人才子的美好故事吸引了全部心神，急切地询问。
霜华话题一转：“先前，你与道长查了老城主的死因，是有什么问题吗？”
瑟瑟急迫继续听故事，就当做是交换，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都倒了出来：“我们在查一件事情，正巧察觉到老城主的死似乎另有起因，得到城主的允许后进了老城主的书房查探，发现他这些年来与一个亲密友人通信频繁。”
“老城主的死与这个友人有关？”霜华蹙起眉。
瑟瑟耸耸肩：“不知道，我们连那个友人是谁都不晓得。不过当年城主过世的怪异之处，你多多少少应该了解一些的吧。”
霜华陷入回忆，她是知晓的，甚至在其中参与过。
随着冬季即将来临，霜华也开始着手准备过冬的东西了。
虽然身边的小鬼们都很奇怪她的举动，但她依旧顽固的像一个人一样生活。
要裁布缝制冬衣，要买些存得住的干货腊肉，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确保她在大雪封山的日子依旧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清点完背篓里要拿去卖的东西，霜华久违地踏进了重夜城。
她时常在山中采山货，因着她采到的东西新鲜好看，也有几个老板愿意收购她的东西。
拿着收到的银子，背上空背篓，霜华便在坊市里逛了起来。
几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当初十分熟悉的街道如今大半都变了样。
街角那家卖蜜饯的铺子卖掉，变成了脂粉店；斜对面的饭馆也换了掌勺大厨；那边的百年榕树听说之前被雷劈死了，官府的人砍掉后重新种了棵，如今还没长大。
还有裁衣的布料，可以去王氏那边买，王氏夫妇跟她爹娘从前关系很好，卖得料子也是顶顶好。不过如今铺子传到了他儿子手里，夫妻两个在家中含饴弄孙，她也不怕被认出来。
站在树苗前，霜华感慨一声。
从前的老榕树多大啊，夏日里满树绿叶，遮天蔽日。傍晚等各家铺子关了，都抬着小桌子到榕树下，一边吃一边乘凉。
到了七夕，女孩子们也喜欢在榕树下拜织女，将红绳系在榕树枝上，以盼郎君。
如今全没了。
默默拉了拉背上已经塞满了东西的背篓，霜华打算趁着天色还亮离开重夜城。
身后有人叫住她：“霜华？”
霜华心头一紧，生怕被这条街上的老人认出来，回过头去。
夜书怀刚从马车上下来，清秀的脸被一圈兔毛遮着，身上的披风随风鼓动。
见他还想开口喊自己的名字，霜华三两步上前，不顾车夫奇怪的眼神，将人一把拉倒小巷子里去。
“你怎么在这里。”夜书怀瞧着脸色不是很好，但眉眼间满是愉悦。
霜华掂了掂背篓：“来买冬天的东西。”
“是了，冬日落雪后山路难行，该提前买好。”夜书怀犹豫一下，“你一个女儿家…老是住在山上，野兽出没，积雪又深，总是不方便的。”
就在霜华以为他会劝自己回城里住时，他却说：“你要不搬到山脚下住，山脚下人家少，每户隔着也远，你一个人自在。若是真遇到什么，周遭有人还能帮上一帮。”
他没说完的是，从城里到山脚下很近，他也可以帮一帮。
霜华明白他的好意，笑着摇摇头，换了个话题：“没休息好吗，脸色瞧着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