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十息，子受从身后的铁柱中只感觉到一股温热。
到了三十息后，铁柱内的温度上升，再传到后背时，子受只感觉身后不再是铁柱，他是倚在无数银针密布的铁板上。
哪怕只是挪动丝毫，都会感受到如有上千银针同时刺入后背。
让他终是忍不住在第三十五息时惨叫出声。
好痛！
真的好痛啊！
炮烙之刑原来是这么痛苦的吗。
到了第五十息时，子受的意识还保留着一份清醒，可他却是感觉到身后的疼痛在一点一点地减弱。
滋滋滋……
子受已经半合的双眸中，能够清晰地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听过。
肉在烧焦后，发出的就是这个声音。
当时间已经来到七十息时，子受眼中的一切，都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意识已经开始出现了不清的迹象。
直到第七十三息时。
随着身体的温度在升高，子受的一些地方也出现了溃烂的迹象。
他的脸！
在来到余兰镇的途中，在河边将自己的面容清洗过后，才意识到的一件事情。
脸上血迹斑斑，又太过于邋遢，将容颜掩去大半。
这才让人极难认出。
可只要一清洗，他的脸就太引人瞩目。
很容易让有心人浮想连篇。
他知道自己是个饵，可他不想把有危险的鱼引到吕家兄妹身边。
而此时，即便是经过他特殊调制，易容专用的特殊胚土，也在这灼灼高温下，彻底变了样。
水分蒸发殆尽，子受的‘脸’褶皱沟壑遍布横生。
可怖至极。
“你们看啊，这孩子的脸是怎么了？”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喊道。
一些不忍直视子受惨状的人，此时闻言也纷纷转过身，视线全都再次聚集在子受的身上。
在下达行刑命令后，重新坐下的曹季也倏地起身。
他的瞳孔瞪大。
那张脸上，从脸上留下的伤口开始，他的‘脸皮’在如此高温下，逐渐卷起。
曹季只是瞥了一眼身旁处于震惊中的儿子。
他的眉头更是皱起。
“难道阿瞒是毫不知情？”
不再多想，他的身形一个闪动，就出现在了子受身前，也仅仅只有一步之距。
常人如此靠近。
只要短短数息功夫，就会被铁柱内散发出来的余温热到满头大汗。
但这温度也只是凡火所燃。
再热再烫，也影响不到身为仙人的曹季。
曹季缓缓地伸出右手，一点点靠近子受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慢，就如同在开奖一般，生怕有一丝的毛躁心急，就会影响到自己中到的这个大奖。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子受根本无法阻止他，只能看着一只手在自己的眼中靠近。
终于！
曹季的手终于触碰到子受脸上的那道伤口所在的位置。
撕啦！
已经不需要再有犹豫。
曹季将子受的脸皮猛地一撕。
即便他的面色因为在长期高温灼烧下，泛着异样的红芒，可依旧无法掩盖住那张……
足以惊世的容颜。
偏偏这张脸，还长在了男子的身上。
吕不平的那一刀确实是划在了子受的假面上，却也确确实实地伤到了子受的肌肤。
子受脸上的那道伤痕，虽是让他的脸出现了些许瑕疵。
可却也多出几分异常邪魅之感。
曹季看着这张脸，在原地足足怔了十息。
这一张脸，他虽从未见过，可他却也是听说过，而且是如雷贯耳。
或许仅凭这张脸还不足以确定他的身份，可若是将所有得到的信息联系在一起……
便足以确定了！
“殿下……”曹季失神间，下意识轻声呢喃道。
就在所有人都在震惊于子受的容颜，甚至还有那么两三个人好奇这张脸下，还会不会有张不一样的脸时。
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报……”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
待那刑差来到公审台前，他连喘息都来不及，直接跪在了地上，慌张道，“曹大人，寒狱的那个女人……跑……跑跑跑……了……”
曹季猛地转身，三个字脱口而出。
“不可能！”
也就在此时，一道虚弱低靡到极点的声音传入曹季的耳中。
“你……你你也……只能二……选一了……”
曹季转头看向已经虚弱，双眼都已经看不到焦点，却还在强撑维持着自己意识的清醒。
又将目光投向依旧站在公审台上不动的曹瞒。
“阿瞒，你去，她有伤在身，跑不远的！”
可回应他的，是一动不动的曹瞒。
“我说了……这是……是二选一……”
子受的声音断断续续，身体虽然已经没有了知觉，可要让对方按照自己的计划走，就必须将他所有的选择彻底亮出来，要让曹季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你若……追她……曹瞒就会带我……远遁……”
曹季的脸上经过一阵变幻。
也终是有了选择，他并没有去追，而是选择了留下来。
对随时都有可能打进九州的九黎一族而言，活捉人皇之子的价值，甚至要超过了全灭百万王军。
这也是他接到最优级的命令。
曹瞒两眼微微一眯，眼中露出极其危险的光芒。
沉声道，“殿下……当真是好手段，连我亲生儿子都被你蛊惑。”
说完，掌间灵气流转，直接打在铁柱上。
铁柱内的火焰毫无预兆熄灭，铁柱也在转瞬间恢复常温。
此时也没有人再回应他。
他的手再挥，所有捆绑在子受身上的铁链全都断裂。
察觉到曹季的选择后，意识也失去支撑的动力，陷入昏迷的子受直接向前扑倒下去。
就在他的身体稍稍前倾之际。
一只手突然出现，将他的身体撑住。
曹季眼睛盯着来到身前，到了此时才有所动作的儿子，冷哼一声，冷声道，“哼！回去再说……”
曹瞒脸上一僵，眸中也露出了黯然之色。
曹季随即又转过身，看向公审台下，还有些不明所以的众人。
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乡亲们，这个孩子虽三番两次挑衅本官，无视王威，但念其终未至及冠之龄，惩戒如此必然让他不敢再犯。”
他又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惋惜。
“本官将亲送他回故里，定令其父母好生教育。”
回应他的，是下方连绵不绝的欢呼叫好声。
曹季又是轻叹一声，这才转过身，目光狠狠瞪了曹瞒一眼，警告之味十足。
将子受从他的手中接过。
向着刑官府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