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三声。
和刚才谢飞敲的一模一样。
姐姐脸色一变,“你先进卧室。”
“什么?”
“快!”她压低声音,推着谢飞往卧室走,“别出声。”
谢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卧室。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外面传来开门声。
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低沉、沙哑,带着一股子凶狠的味道。
“小美,王哥的人又来了。”
是南哥。
谢飞贴着卧室门,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
心脏擂鼓般狂跳。
南哥来干什么?这个时候?
外面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两个人。
“王哥的人有多少?”姐姐的声音听不出慌张。
“五个。”南哥说,“都带家伙了。”
安静了几秒钟。
谢飞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们知道我在这儿?”姐姐问。
“应该不知道。”南哥顿了顿,“但他们在楼下蹲了两小时了,恐怕是等你出门。”
“呵。”姐姐冷笑,“王哥真有耐心。”
“小美,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南哥的声音沉下来,“要不然……”
“不然什么?把东西交出去?”姐姐打断他,“南哥,你觉得我交了东西,王哥就会放过我?”
没人说话。
答案显而易见。
谢飞透过门缝往外看,能看见客厅的一角。
南哥背对着他站着,穿黑色夹克,右手插在兜里。
姐姐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手里还夹着烟。
“那你打算怎么办?”南哥问。
“拖。”姐姐吐出个烟圈,“拖到王哥撑不住。”
“他撑得住。”
“未必。”姐姐弹了弹烟灰,“上面已经开始查账了,王哥现在自顾不暇。”
南哥转过身,谢飞赶紧往后退。
“你从哪儿听说的?”南哥的声音带着警惕。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姐姐说,“南哥,我既然敢动那批货,就不怕王哥来找。”
“可你现在被堵在家里。”
“所以我需要你帮忙。”
南哥笑了,笑声很低,“我能帮什么?”
“带我离开东莞。”
这话一出,谢飞差点叫出声。
离开东莞?姐姐要跑?
“去哪儿?”南哥问。
“深圳。”姐姐说,“我在深圳有个朋友,可以先住她那儿。”
“然后呢?”
“等风头过了再说。”
南哥没立刻回答。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下看。
谢飞从门缝里看见他的侧脸,轮廓硬朗,眉头紧锁。
“小美,我帮你,你拿什么回报我?”南哥突然说。
姐姐笑了,笑声里带着讽刺,“南哥想要什么?”
“那批货的下家。”
空气凝固。
谢飞屏住呼吸。
下家?什么下家?
姐姐沉默很久,久到谢飞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可以。”她最终说,“但要等我安全到深圳。”
“成交。”南哥很干脆,“今晚走,十二点,后门集合。”
“需要我准备什么?”
“什么都不用带。”南哥说,“王哥的人盯得紧,带行李反而惹眼。”
姐姐点头,掐灭烟头。
“那就这么定了。”
脚步声响起。
南哥走向门口,突然停下,“对了,刚才我上来的时候,看见楼道里有个烟头。”
谢飞心里咯噔一声。
那是他抽的!
“所以?”姐姐问。
“你家里是不是来人了?”南哥转过身,盯着姐姐。
姐姐表情不变,“你觉得我会让谁来?”
“不知道。”南哥走回来,“但那烟头还热着。”
两人对视。
谢飞手心都是汗。
完了,要被发现了。
“是我抽的。”姐姐突然说,“下午出去买烟,在楼道里点了一根。”
“你抽的?”南哥看着茶几上的烟灰缸,“你抽的是女士烟,楼道里那根是红双喜。”
妈的。
谢飞脑子飞快转动。
怎么办?冲出去?不行,打不过。装作不在?也不行,南哥明显起疑了。
正想着,姐姐开口了。
“是我弟弟。”
她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南哥挑眉,“你弟弟?”
“嗯。”姐姐点头,“下午来找我的,现在在卧室睡觉。”
“为什么不早说?”
“有必要说吗?”姐姐反问,“一个小孩而已,关你什么事?”
南哥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突然笑了。
“也对。”他说,“那让他一起走吧,省得你担心。”
“不用。”姐姐拒绝得很快,“他跟着我反而麻烦。”
“我觉得带上比较好。”南哥语气变得强硬,“万一王哥知道他在这儿,拿他要挟你怎么办?”
姐姐没说话。
她点了根新烟,深深吸了一口。
“随便你。”她最后说。
南哥这才满意,转身走向门口。
“晚上见。”
门关上。
谢飞靠在墙上,腿都软了。
刚才那几分钟,他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外面没了动静。
他等了一会儿,推开门走出去。
姐姐还坐在沙发上,烟雾缭绕中,她的脸看不真切。
“你听见了?”她问。
“嗯。”
“那就一起走。”
谢飞走过去坐下,“姐,南哥……可信吗?”
姐姐侧头看他,眼神复杂。
“你觉得呢?”
谢飞说不上来。
刚才南哥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逼问姐姐、要什么下家、强行带他走……
“我觉得他不安好心。”谢飞说。
姐姐笑了,笑得有些悲凉。
“你现在才知道啊。”她说,“南哥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那你还答应他?”
“不答应能怎么办?”姐姐弹了弹烟灰,“现在除了他,没人能带我出去。”
谢飞明白了。
姐姐是在赌。
赌南哥还需要她,赌南哥暂时不会动手。
“那批货……”谢飞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什么?”
姐姐看着他,沉默很久。
“你真想知道?”
“嗯。”
“知道了会后悔。”
“我不怕。”
姐姐深吸一口气,掐灭烟头。
“是账本。”她说,“王哥这三年所有黑账,全在那本账本上。”
谢飞愣住。
账本?就这么个东西,值得这么多人抢?
“不只是账本。”姐姐像是看出他的疑惑,“上面还有收款记录,包括谁给王哥送了多少钱,什么时候送的,为什么送。”
“这……”
“懂了吗?”姐姐说,“有了这个,可以扳倒王哥背后的保护伞。”
谢飞倒吸一口气。
怪不得。
怪不得王哥疯了似的找。
这东西要是曝光,不只王哥要完,上面一大批人都得进去。
“可你说烧了……”
“骗他的。”姐姐说,“我早就藏起来了。”
“藏哪儿了?”
姐姐看着他,眼神闪烁。
“你不需要知道。”她说,“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谢飞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
楼下停着几辆车,车里坐着人,在抽烟。
王哥的人。
“姐。”他转过身,“如果……我是说如果,南哥骗你怎么办?”
姐姐沉默了。
她又点了根烟,这次抽得很慢。
“那就一起死。”她轻声说。
谢飞心里一紧。
他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
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办?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他问。
“等。”姐姐说,“等到晚上十二点。”
时间过得很慢。
谢飞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看看窗外。
楼下的车还在。
姐姐倒是淡定,她窝在沙发里,翻着一本杂志,偶尔抽根烟。
谢飞看着她,突然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爸妈还在,姐姐总是带着他玩。
她会给他买糖葫芦,会陪他放风筝,会在他被欺负的时候替他出头。
那时候的姐姐笑起来很甜,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现在的她再也不笑了。
或者说,笑得都不真。
“姐。”他突然说。
“嗯?”
“等这事儿过去了,我们……”他顿了顿,“我们还能回老家吗?”
姐姐手里的杂志停住。
她抬起头,看着谢飞。
眼神复杂得让他心慌。
“谢飞。”她说,“有些路,走了就回不了头。”
“可是……”
“回老家干什么?”姐姐打断他,“继续种地?继续穷?”
谢飞说不出话。
他知道姐姐说的是对的。
老家除了贫穷,什么都没有。
可至少那里干净。
至少那里不会有王哥、南哥这些人。
“行了,别想了。”姐姐重新低下头,“先活下来再说。”
晚上十一点半。
姐姐站起来,走进卧室。
谢飞跟着进去,看见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卫衣。
“换上。”她把衣服扔给谢飞,“晚上行动,别穿太显眼的。”
谢飞接过衣服,愣了愣。
这是男装。
姐姐家里怎么会有男装?
“愣着干什么?快换。”姐姐催促。
谢飞没多想,脱下外套换上卫衣。
有点大,但还能穿。
姐姐也换了身衣服,黑色紧身裤,黑色夹克,头发扎起来塞进帽子里。
她走到床边,掀开床垫,从下面抽出一个黑色腰包。
打开,里面是一沓钞票。
“拿着。”她把腰包递给谢飞,“万一走散了,自己坐车去深圳。”
“姐……”
“别废话。”姐姐说,“记住地址,福田区上梅林,梅林一村32栋,找一个叫阿芳的女人。”
谢飞默默记下。
姐姐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把折叠刀,塞进靴子里。
她动作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
谢飞看得心惊肉跳。
十一点五十五分。
姐姐走到门口,贴着猫眼往外看。
走廊里空荡荡的。
“走。”
她拉开门,谢飞紧跟在后面。
两人猫着腰,尽量不发出声音。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
谢飞摸着墙走,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前面传来姐姐的呼吸声,很轻,但能听出紧张。
下楼梯的时候,谢飞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姐姐回头扶住他,手指冰凉。
“小心。”她压低声音。
继续往下走。
一楼、二楼、三楼……
终于到了底层。
姐姐推开后门,外面是个小巷子。
巷子里停着一辆面包车,车灯闪了两下。
是南哥。
姐姐拉着谢飞快步走过去。
车门拉开,南哥坐在驾驶座上,副驾驶坐着个陌生男人。
“上车。”南哥说。
姐姐推了谢飞一把,“快。”
谢飞爬上车,刚坐稳,车就启动了。
没开灯,摸黑往前开。
谢飞回头看,巷子口出现几个人影。
是王哥的人!
他们发现了!
“妈的。”南哥骂了一声,踩下油门。
车子猛地蹿出去,撞开路边的垃圾桶。
后面传来喊声,还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