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机械手喷出最后一股冷冻剂，白色的雾气与岩浆相触，发出刺耳的嘶鸣。火墙被短暂压下，可转瞬又翻腾而起，熔岩顺着两侧墙壁向上蔓延。
岑烽盯着地面，脚底传来灼热感。他低头看去，鞋底的橡胶边缘已经开始卷曲，冒出缕缕青烟。
“走不动了。”老周靠在墙上，声音沙哑。他抬手擦脸，指尖划过脸上一道裂口，皮肉下透出冰蓝色的微光。
燕九卿转身想扶他，岑烽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别碰他。”岑烽低声说。
老周忽然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他一把撕开衣襟，露出胸口一块透明舱体，里面流动着紫色液体，隐约可见细小的基因链图案。
“是她给我装的。”老周望着他们，“我不是自己在喷冷冻剂……是这东西撑着，不让它炸。”
岑烽立刻翻开笔记本，取出腰带上的扫描扣，贴向电子屏。屏幕亮起，数据飞速滚动，全是无法识别的代码。
“读不了。”老周抬手打掉他的动作，“那是假的，就是为了引你们靠近。”
他另一只手摸到肋骨下方，用力一按。
咔。
体内传来一声轻响。
屏幕上跳出倒计时：00:00:17。
“她让我死也要拉你们垫背。”老周喘着气，“但我偏不。”
岑烽猛然抬头，闭上双眼。
画面浮现——老周倒地，燕九卿折返救人，冰晶刺穿她的肩头，紫色雾气灌入口中，她跪倒在地，斧头重重砸下。
他睁眼，一把拽住燕九卿就跑。
“跑！”
两人拼尽全力向前冲去。身后传来老周断续的笑声。
“闺女……爸这次……没选错……”
轰——
一声闷响，并非炸药般的爆裂，更像是冰块从内部崩裂的声音。
岑烽回头望去。
老周全身已化作晶体，由内而外泛起幽蓝光芒。皮肤寸寸龟裂，冰丝从中窜出，在空中狂舞，朝他们疾射而来。
燕九卿挥斧劈砍，一截冰丝应声断裂，钉入岩壁，“叮”的一声，尾端仍在颤动。
“别停！”岑烽拉着她继续奔跑。
后方冰晶不断弹射，击打通道两壁，留下一个个凹坑。有些扎得极深，开始渗出紫色雾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气味，吸入一口，喉咙便干涩发紧。
前方十五米便是通风口，铁栅栏歪斜地挂着。
“快到了！”燕九卿咬牙。
岑烽没有回应，右手紧握笔记本，左手攥着消防斧。刚才扫到的数据只剩一半，另一半在爆炸瞬间中断。
他记得最后几个字符：-LocK\/\/dEAdGENE\/\/ActIVAtE。
不知其意，但直觉告诉他，绝不寻常。
老周的身体彻底炸开，冰屑四溅。一块碎片擦过岑烽脸颊，划出血痕。他未作理会，脚步丝毫未减。
燕九卿突然低吼一声，旋身挥斧。
一根粗壮的冰须从后扑来，缠住支撑柱，正欲追击。斧刃精准斩中连接处，冰须断裂，坠地后扭动几下，终归静止。
“这些东西会追人！”她说。
“知道！”岑烽大喊，“别回头！”
他们距通风口还有十米。
八米。
五米。
铁栅栏轻轻晃动，仿佛不久前有人经过。
岑烽心头一紧。
来不及多想，冲至近前，将燕九卿往前一推：“你先上！”
燕九卿毫不迟疑，踩着墙面凸起跃起，双手抓住栅栏边缘，翻身而入。
岑烽紧随其后，刚踏上第一级踏板，背后风声骤起。
他侧身闪避。
一块巴掌大的冰晶擦肩而过，撞进通风管内壁，炸出蛛网般的裂纹。
“快上来！”燕九卿伸手。
岑烽握住她的手，奋力翻入。
两人伏在通风道中，剧烈喘息。
下方通道已被烈焰吞噬，岩浆漫过老周所在的位置，持续翻滚作响。冰晶残片落入熔岩，有的瞬间消失，有的浮于表面，仍不断逸出紫雾。
雾气随热流升腾，直逼通风口而来。
“堵它！”燕九卿抽出斧头，作势要砍。
“别。”岑烽拦住她，“越砍越散，吸进去会出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里面盛着血与润滑剂的混合物。拧开盖子，将液体均匀倒在通风口边缘。
液体延展成膜，覆盖一圈。
紫雾撞上薄膜，凝结为细小冰粒，纷纷坠落。
“管用。”燕九卿松了口气。
岑烽却仍未放松。他低头看向笔记本，那半截残存数据仍在闪烁，反复跳动同一片段。
他启动录音功能，将刚才的画面完整记录，存入加密区。
“老周留下的东西，不能丢。”他说。
燕九卿倚着管壁坐下，左臂伤口再度裂开，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下。她扯下一截布条，草草缠了几圈。
“他最后那句话，”她问，“你说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
岑烽点头：“从我们进入安全屋那一刻起，倒计时就已经开始了。他一直在忍，怕我们乱来。”
“所以他才让我们涂润滑剂、调配配方，忙这忙那。”燕九卿冷笑，“就想死得体面点。”
岑烽沉默。他将消防斧放在腿上，用袖子擦拭斧面。血与润滑剂混在一起，干涸后如同一层暗锈。
外面火势更猛，热浪沿着通风口节节攀升。他们藏身之处也开始发烫。
“得往里走。”岑烽说，“这里撑不了多久。”
燕九卿应了一声，站起身，将斧头重新别回腰间。
岑烽收起笔记本，正欲动身，忽然察觉通风道内壁有异。
并非原本的金属色泽，而是多了几道刻痕，像是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他凑近细看。
是数字：
【432-17】
下方还有三个字：
别信他
岑烽呼吸一滞。
这不是老周留下的。
上次见到这三个字，是在安全屋中，由润滑剂自行凝结而成。
如今它再次出现，位置更高，更为隐蔽。
是谁写的？
他抬头望向通道深处。
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了？”燕九卿察觉他停下。
“没事。”岑烽摇头，“走吧。”
两人继续向前爬行。
通风道狭窄，只能匍匐前进。途中有多条岔路，但他们无暇分辨，只挑最宽的一条前行。
约莫十分钟，前方透出微弱光芒。
不是火光，而是冷光，淡蓝，一闪一烁。
“有设备。”燕九卿说。
岑烽放缓动作，手伸进口袋，确认斧头仍在。
他们一步步逼近。
终于看到尽头。
一间狭小的屋子，陈设简单，摆放着一台老旧主机，屏幕亮着，上面滚动着与老周胸口相同的基因序列。
主机旁坐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们，身穿破旧工装，右臂是机械义肢，正将一根数据线插入接口。
那人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来。
脸上布满疤痕，一只眼睛缺失，另一只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他开口，嗓音沙哑：
“你们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