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的会议,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西安城的各个角落。
核心班底们领命而去,各自投入紧张的准备工作中,一股蓄势待发的蓬勃力量在古城墙内悄然涌动。
会议结束后次日,奕帆便动身前往秦王府。
听闻奕帆求见,秦王朱谊漶立刻在银安殿侧的花厅召见。
厅内暖香袅袅,陈设奢华,秦王身着常服,正与长史周文渊对弈,见奕帆进来,笑着将手中棋子一丢。
“奕卿来了!快快看座!
本王正与周长史念叨你呢,说你新婚燕尔,又逢大喜,定然是乐不思蜀,没想到这么快就惦记起正事了!”
秦王语气亲昵,带着几分调侃。
奕帆从容行礼落座,笑道:“王爷取笑了。
温柔乡虽好,然王爷托付之重业,陛下寄予之厚望,奕帆岂敢懈怠?
今日前来,正是要向王爷禀报,臣计划于正月二十五日启程南下,全力推动琼州建港事宜。”
“哦?正月二十五?如此迅速?”
秦王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道,“好!
雷厉风行,方是成事之道!
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身体微微前倾,关切问道,“此行南下,人员、物资、银钱可都齐备?
若有难处,尽管开口,本王定当鼎力支持!”
奕帆心中温暖,拱手道:“谢王爷关怀!
西安这边,臣已安排妥当,吴荣总管统揽全局,镖局、工程行皆已部署扩张。
南下人手,亦在抽调精干。只是……”
他略一沉吟,道:“琼州远在南溟,初辟草莱,百事待兴,这银钱开销,确如流水一般。”
秦王闻言,哈哈大笑,声若洪钟道:“本王还当是何事!不就是银子嘛!”
他转头对侍立一旁的朱禄道,“朱禄,去,将本王为奕卿准备的第三个港口的五十万两预备银票取来!”
朱禄躬身应诺,不多时便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回来,恭敬地呈给奕帆。
奕帆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厚厚一叠天下通兑的银票,面额巨大,正是五十万两之数!
“王爷,这……”
饶是奕帆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秦王这般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所震动。
这不仅仅是五十万两银子,更是秦王对未来、对他奕帆的巨大投资和期许。
秦王大手一挥,豪气道:“拿着!
既然决定要做,便要做得轰轰烈烈!
这第三个港口,本王志在必得!
这五十万两你先用着,若还不够,尽管来信!”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又道,“不仅如此,得知你即将南下,本王这十几日也没闲着。
已命朱禄和李振,为你物色了一批人手。”
他指着朱禄道:“你来说与奕卿听。”
朱禄连忙上前,躬身禀报道:“回爵爷,王爷钧旨,奴才与李振大人连日奔走,共物色筛选出:
精锐护卫六十名,皆是从王府亲卫和边军退下来的好手,弓马娴熟,忠诚可靠;
健壮力工一百名,多是关中吃苦耐劳的汉子;
经验丰富的船匠十五名,其中还有两位祖籍闽浙,懂得海船营造;
另有各类工匠一百人,涵盖木工、铁匠、泥瓦匠等。
共计二百七十五人,皆已登记造册,随时听候爵爷调遣南下!”
奕帆闻言,更是惊喜交加。
秦王此举,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不仅提供了巨额资金,更考虑到了建港最急需的人力资源,而且品类如此齐全!
这份支持,可谓是无微不至。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秦王深深一揖,语气诚挚无比道:“王爷厚恩!
如此周全考量,鼎力支持,奕帆……奕帆实在是感激不尽!
唯有竭尽全力,早日将港口建成,方能报答王爷知遇之恩于万一!”
秦王满意地捋须微笑,亲自起身扶起奕帆道:“奕卿何必行此大礼?
你我乃是一体,休戚与共!
你在前方开拓,本王在后方支持,此乃天经地义!
只盼你此去,一帆风顺,早传捷报!”
周文渊也在一旁笑道:“王爷与爵爷君臣相得,实乃一段佳话。
爵爷放心南下,西安这边,但有王爷在,必无后顾之忧。”
带着秦王的殷殷嘱托和沉甸甸的五十万两银票以及二百七十五人的“厚礼”,奕帆离开了秦王府,心中豪情万丈,底气更足。
有了秦王这坚实的后盾,他南下的步伐将更加稳健有力。
接下来的三四日,奕帆的生活节奏放缓,却依旧充实。
他并未完全沉溺于温柔乡,而是将时间巧妙分配。
白日里,春光渐暖,他多在庭院中指导李达练剑。
“达哥儿,看好了!
这‘破箭式’精髓,在于料敌机先,听风辨位!
非是见箭再破,而是敌意方动,你剑已至!”
奕帆手持一截梅枝,身形飘忽,出手如电,梅枝尖端划破空气,发出“嗤嗤”轻响,将假想中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尽数“点落”。
李达全神贯注,汗水浸湿了衣襟,努力模仿着奕帆的每一个动作,眼中充满了对武学的痴迷与对公子的崇拜。
小洁也时常在一旁观看,偶尔递上汗巾茶水,眼神亮晶晶的,不知是在看剑法,还是在看那舞剑的人。
指导完李达,奕帆便会去陪伴杨芳。
杨芳孕期反应渐显,时常慵懒,奕帆便陪她在暖阁中说笑,或是念些诗词、讲述些海外奇谭给她听,引得她时而掩嘴轻笑,时而神往不已。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温馨而宁静。
杨芳抚着有一点微隆的小腹,看着身边俊朗体贴的夫君,只觉得人生圆满,莫过于此。
到了夜晚,则是另一番旖旎风光。
杨莉温顺乖巧,张绮明媚活泼,二女一同侍寝,自是曲意逢迎,百般温存。
奕帆虽怜惜她们年纪尚小,并未过于放纵,但这等齐人之福,也足以让任何男子沉醉。
红绡帐底卧鸳鸯,被翻红浪,低吟浅唱,尽享这出征前最后的温柔。
这日下午,奕帆刚指导完李达一套剑法,正在廊下饮茶歇息,便见刘正、刘清茹父女和付刚联袂而来。
刘正依旧是那副精明干练的模样,率先抱拳禀报道:“总镖头,南下随行的五十名镖师已挑选完毕,皆是西安总镖局的精锐,由徐杰、叶青、赵文三位中镖头管理,随时可以出发!”
奕帆点头赞许道:“刘总镖头办事,我向来放心。
有徐杰和赵文、叶青在,路上安全无虞矣。”
他话音刚落,站在刘正身后的刘清茹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俏生生地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如黄鹂,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盼道:“奕大哥!
我……我也都准备好了!
这次南下,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保证不添乱,还能……还能照顾你!”
她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鹅黄色劲装,更显得腰肢纤细,双腿修长,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奕帆,里面满是希冀的光芒,仿佛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
刘正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对奕帆苦笑道:“这丫头,自那日听说爵爷可能南下,便天天缠着我磨,武功练得比以前更勤快了,说是要保护爵爷……
属下实在是拗不过她。”
奕帆看着刘清茹那副紧张又期待的小模样,想起年前除夕夜自己确实答应过她,不由莞尔一笑。
他本就打算带个贴心人在路上照顾起居,杨芳有孕在身不便同行,刘清茹武功已有根基,性子虽活泼却也细心,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他故意沉吟了片刻,看着刘清茹的小脸随着他的沉默而渐渐垮下去,眼中甚至开始泛起水光,才朗声笑道:“我既已答应过清茹妹妹,岂能食言?自然是一同前往。”
“真的?!奕大哥你太好了!”
刘清茹瞬间由悲转喜,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若不是父亲和付刚在场,她几乎要扑上去抱住奕帆的胳膊。
她俏脸绯红,眉眼弯成了月牙,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付刚在一旁看得呵呵直笑,接口禀报道:“二弟,工程行这边,二百名老师傅也已抽调集结完毕,由新晋的项目管事刘飞带领。
这小子是陈师傅的得意门生,手艺扎实,人也机灵,定能帮上大忙!”
“刘飞?”
奕帆回忆了一下,记得是个沉默寡言但眼神清亮的年轻人,点头道,“好!
陈师傅推荐的人,定然错不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等,于正月二十五日清晨,南城门外集合,准时出发!”
“是!”
刘正、付刚齐声领命。
刘清茹更是兴奋地攥紧了小拳头,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要带哪些行李了。
奕帆即将再次南下的消息,如同春风般迅速传开。
西安知府冯从吾亲自过府拜访,言语间多是勉励与关怀,嘱咐他一路珍重,注意安全,若有需地方官府协助之处,尽管来信。奕帆自是感谢不已。
杨府那边,岳父杨守业更是带着大舅哥杨伟刚和姐夫王辉一同前来。
杨守业拉着奕帆的手,语重心长道:“贤婿啊,此去千里,风波难测,定要万事小心!
芳儿有孕,你虽不在身边,但家中一切有我,你无需挂念!”
说着,又命人抬上几个箱子,道:“这是六万两白银,算是老夫和我杨家,对琼州建港的一点心意,务必收下!
此外,老夫也替你寻了5个手艺不错的船匠,20个老实肯干的力工,还有30个各类工匠,都算是我杨家的陪嫁,一并跟你南下,助你一臂之力!”
奕帆看着岳父那不容推拒的眼神,心中感念,知道这不仅是支持,更是杨家将未来更深地与他绑在一起的决心。
他郑重收下道:“小婿拜谢岳父大人!
定不负所托!”
姐夫王辉则是一脸热切,他本就对格物、商贸极有兴趣,此次更是主动请缨道:“妹夫,此次南下,可否容我同行?
我虽不才,于账目、货殖往来也算有些心得,或可在港口建设、未来海贸上,助你参详一二,也正好开开眼界!”
奕帆正愁身边缺少一个精通商贸、又能信任的帮手,王辉主动提出,正是求之不得,当即笑道:“姐夫愿往,再好不过!
此行商贸规划,正需大姐夫这般人才参赞!我们同行!”
一切准备就绪,出发的日子转眼即至。
正月二十五日,清晨。
天色微熹,东方仅露出一线鱼肚白,料峭春寒依旧顽固地盘踞在西安城的街巷间。
然而,南城门外,此刻却已是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宽阔的官道旁,黑压压地聚集了数百人。
即将南下的队伍已然列队整齐,鸦雀无声,却自有一股肃杀精干之气。
徐杰、叶青、赵文三人立于五十名精选镖师之前,人人劲装结束,腰佩刀剑,目光锐利,马匹鞍鞯齐备,静候命令。
工程行管事刘飞,则领着二百名工匠,以及秦王、杨府提供的三百余名匠人、护卫、力工,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后勤与技术团队,各种工具、物资分装上车,蔚为壮观。
姐夫王辉也已早早到来,站在队伍前列,神情激动中带着一丝紧张。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庞大的送行队伍。
吴荣、付刚、陈师傅、小施、赵军等工程行和镖局的核心骨干几乎全员到齐;
刘正带着韦忌、赵青、孙海、周通等留守的镖局大小头目;
甚至连捕快兄弟张猛、李胜和冯知府的师爷也来了;
陕西巡抚赵可怀和秦王朱谊漶虽未亲至,但也分别派了师爷和王府大总管朱禄作为代表,送来饯行酒与祝福。
杨府众人更是倾巢而出。
杨守业、杨伟刚父子,以及挺着微隆小腹、被丫鬟小心翼翼搀扶着的杨芳,赫然在列。
杨芳今日特意梳妆过,穿着厚重的诰命夫人服饰,以遮掩孕肚,脸上施了薄粉,却难掩那份离愁与不舍。
她痴痴地望着被众人围在中央的奕帆,眼圈微红,强忍着才没让泪水落下。
她身边的杨莉和张绮两个通房丫鬟,也是眼眶泛红,依依不舍地望着即将远行的夫君。
奕帆今日换上了一身便于骑马的藏青色箭袖锦袍,外罩玄色披风,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英气逼人。
他周旋于送行的人群中,与吴荣用力拥抱,互道珍重;
与付刚、陈师傅等人握手击掌,嘱托重任;
与刘正细细交代镖局扩张细节;
又与巡抚、秦王的代表客气寒暄。
最后,他来到了杨府众人面前。
“岳父大人,大哥,有劳你们前来相送。”奕帆对杨守业和杨伟刚拱手。
杨守业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道:“贤婿,家里一切放心!
早去早回,芳儿和我们,都等着你的好消息!”
奕帆点头,目光最终落在杨芳身上。
他走上前,无视周围众多目光,轻轻握住杨芳有些冰凉的手,低声道:“芳儿,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等我回来。”
杨芳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反握住奕帆的手,用力点头,哽咽道:“相公……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孩子……等你……”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最朴素的叮咛。
奕帆心中亦是不舍,伸手为她拭去眼泪,柔声道:“放心,我答应你。”
他又看向杨莉和张绮,温言道,“你们也是,在府中好生伺候夫人,谨守本分。同时也保护好自己!”
“是,爵爷。”二女连忙敛衽行礼,声音哽咽。
这时,队伍前方的刘清茹已经骑在了一匹温顺的枣红马上,她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披着同色斗篷,青丝束成马尾,显得英姿飒爽。
她看着奕帆与杨芳话别,心中虽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但更多的还是对即将到来的旅程的兴奋与期待。
小洁也背着小包袱,坐在一辆装载物资的马车上,好奇又紧张地东张西望。
李达牵着一匹神骏的白马过来道:“公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奕帆最后环视了一眼送行的众人,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将这份情谊与期盼深深印入心底。
他翻身上马,坐稳身形,深吸一口气,朗声下令:
“出发!”
一声令下,庞大的队伍开始缓缓移动。
镖师们率先开道,马蹄踏在官道的冻土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声响。
工匠、力工、护卫队伍紧随其后,车马辚辚,扬起淡淡尘烟。
奕帆端坐马上,于队伍中段,回望那巍峨的西安城墙,以及城下那些依旧在用力挥手的身影,心中豪情与柔情交织。
他知道,此行南下,不再是孤身闯荡,而是背负着更多的期望与责任,带领着一支凝聚了他心血的力量,去开拓那片属于他的海疆!
春风拂面,虽带寒意,却已蕴藏着万物复苏的生机。
队伍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沿着官道,迤逦向南,逐渐消失在送行众人的视线尽头。
前方,是万里征程,是浩瀚大海,是等待他挥毫泼墨的壮阔蓝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