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心里没有波澜。
但是好歹也是当年的朋友，哪怕时过境迁，也做不到完全冷漠。
毕竟当年两个人并没有背叛自己，而是选择了离开，有些人情欠着，始终是要还的。
可他更清楚，这事棘手得很——药魔的毒霸道异常，连他府里最厉害的药师都解不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更何况……他如今的身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心所欲闯江湖、寻奇药的李相夷了。
“我会让人查药魔的下落。”李相夷终是松了口，语气却依旧冷淡，“但解药的事，我不敢保证。你先回去照顾肖紫衿，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
乔婉婉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对着他深深一拜：“多谢相夷的……大恩大德，乔氏没齿难忘。”
她转身离开时，脚步虚浮，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李相夷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早已凉透，像他此刻的心境。
有些恩怨，果然躲是躲不掉的。
李相夷虽应下乔婉婉会派人查探，转头便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御书房的奏折堆得像座小山，北境的军报、江南的水情、官员的任免……桩桩件件都得他亲力亲为，哪有功夫惦记江湖上的恩怨？
当年虽然算不上背叛，但也谈不上多亲近，断了五年联系的乔婉婉与肖紫衿。
他如今是九五之尊，朝堂之事已耗尽心神，江湖那摊子事，早被他划到了“闲事”范畴。
只是几日后，侍卫呈上的密报让他挑了挑眉——除了肖紫衿，近三个月来，江湖上已有十七人中了类似的奇毒，其中竟还有三位前四顾门的旧部。
“有意思。”李相夷指尖敲着密报，眸色渐深。
他退位还不到一年，江湖就闹出这等事来？
难不成真是离了他，这天下就镇不住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带着几分臭屁的自得——罢了，既然撞到他眼皮子底下，总不能坐视不理。
他提笔在密报上批了行字，让人转交刑部与六扇门，严查此事。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李莲花与孟舒瑶，对此事一无所知。
他们为了找那传说中的黑白团子，在川蜀的山林里钻了半年，从春末找到深秋，脚底板磨出了茧，狐狸精的毛都沾了不少树汁，却连熊猫的影子都没见着。
“算了算了，不找了！”孟舒瑶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薅了把狗尾巴草逗狐狸精，“这熊猫怕是成精了，故意躲着咱们呢。”
李莲花笑着收起地图：“依我看，也是。找东西不都这样？越是急着找，它越不露面，等你不找了，说不定哪天就从树后冒出来了。”
狐狸精像是听懂了“不找了”三个字，兴奋地围着两人转圈，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菊花。
这半年在山里，它天天提心吊胆，怕遇上野猪，怕踩进陷阱，早就想念镇上的肉骨头了。
孟舒瑶揉了揉它的脑袋：“知道你怕了，以后咱们不去深山了。”
她抬头看向李莲花，眼睛亮晶晶的，“听说海边不错，咱们去看海吧？”
“好。”李莲花自然依她，“去看日出，看浪花，捡贝壳。”
收拾行囊时，孟舒瑶翻出那本画满熊猫的画册，赌气似的往包里一塞：“等以后咱们老了，再来找它算账！”
莲花楼再次驶上官道，车轮“咕噜咕噜”地转着，碾过落叶，碾过晨霜，朝着东方的海岸线而去。
狐狸精趴在车窗边，探着脑袋看风景，时不时对着路过的飞鸟叫两声，心情好得不得了。
孟舒瑶靠在李莲花肩头，翻看着新买来的话本，里面讲的是海边渔村的故事，字里行间都带着咸湿的海风气息。
“你说，海边的日落是不是比山上的好看？”她忽然问。
李莲花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笑道：“等看到了，不就知道了？”
车声滚滚，载着两人一狗，往更辽阔的天地去了。
至于京城的风波，江湖的毒案，都成了身后的烟尘，暂时与他们无关。
此刻他们心里装着的，只有即将到来的海浪、沙滩，还有未知的、闪闪发光的远方。
莲花楼的车轮碾过最后一段沙土路时，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
孟舒瑶推开车窗，看着远处蓝得发晃的海面，忍不住欢呼一声：“真的是海！
花花，再不会经历以前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以前的朋友，你会遗憾吗？”
“为什么会遗憾？那些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了。而且当年可没什么好人，一个个都盼着我死。
如今有你在身边，不是吗？
找个机会和妙手空空认识就行了，没什么可遗憾的。”
孟舒瑶一下子就不说话了，指着外面那个客栈的牌匾。
“花花这儿有个客栈诶！我们今天去客栈吃吧，我才不想吃你的黑暗料理。”
“又诬赖我，明明这几天我没做创新菜。”
两个人下了车，向渔村走了过去，路太窄了，莲花楼过不去，只能放在村子旁边。
不过莲花楼上面还有个仿真机器人，一般人也不敢当着人面去偷。
岸边的渔村浸在清晨的薄雾里，袅袅炊烟从渔舍的烟囱里钻出来，与海雾缠在一起，像是给整个村子蒙了层轻纱。
错落的渔舍沿着海岸线排开，墙漆是亮眼的海蓝色，风吹日晒后褪得有些斑驳，反倒添了几分随性的暖意。
家家户户门口几乎都晒着渔网，粗粗细细的网线织成巨大的网面，被竹竿撑开，在阳光下泛着银闪闪的光，偶尔有海鸟落在网绳上，歪着头打量过往的行人，倒成了别样的景致。
李莲花和孟舒瑶沿着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石板路往里走，很快就看到一家挂着“望海居”木牌的客栈。
客栈的门是敞开的，门口摆着两张藤编的摇椅，椅边的陶罐里插着几支干枯的海草，透着股渔村特有的质朴。
两人刚踏进门，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
一个穿着靛蓝色布裙的中年妇人正蹲在院里择菜，见他们进来，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手，眼角的细纹挤成了好看的弧度：“客官里面请！看你们这打扮，是从远方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