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雪未化,陆老太就被陆鸣送回了山下家里。
倒不是生活差异大到无法相处,主要是她挂心着家里几个孕妇,还有家里亲事后续走向要商量。
云澈送了婆婆和陆鸣出门,做足好媳妇的姿态,才回去把炉子提到堂屋。
看着炉子上边放着的板栗,幻想它们是滋滋冒油的五花肉,自己手里的针线则是沾了孜然胡椒粉末的小刷子。
“好想吃肉啊……”
平心而论,云澈现在的日子应该比大乾九成以上的人都舒坦。
吃的是细粮,穿的是棉衣,住的是新房,至于车驾这些东西,就算有山里也用不上。
但对比他那个时代还是差远了。
按扶贫进度看,也就是个贫困户水平。
甚至还不如贫困户,因为贫困户吃肉没他这么困难。
门外的天阴沉沉的,让人难以辨认时辰。
院子里堆着两个雪人,一大一小,粗糙中透着喜感,二黑围着它们跑几圈撒欢,又很快跑回屋里,挨着云澈的脚嘤嘤叫。
隔壁王婶带着妞妞去拜先生,过两天开学,因着下雪又没什么人来拜神,这里倒显得格外安静和冷清。
云澈眯着眼烤手,把煨好的板栗挑出来冷凉,又一个个剥开,清甜的香气暂时抚慰了吃肉的心。
“媳妇儿我饿了,有什么吃的没有?”
听到陆鸣的声音,云澈下意识地就想笑,早上刚吃那么多,还要吃的?猪啊?
脚下二黑嘤一嗓子尖叫,全恐惧又逞强的意味,死命贴着云澈的裤腿,夹着尾巴在脚下挤出几滴尿。
云澈一瞬间反应过来,焯啊!
怎么大白天冒出来了?
顺手抄起筐子里的剪刀哆嗦着握起来,躲在炉子后,向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个瘦小的人影站在一头大狼胸口,一人一兽正目不转睛盯着他。
仿佛只要他有所动作,就要过来扑他。
“你……你们要什么吃的?”
云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大着胆子问话。
吃什么都行,只要不吃他。
见云澈如此戒备惊慌,讨食的小野人皱了皱眉,又开口道:“媳妇儿,你别生气,给我点儿吃的吧。”
没有回复自己的话,只连续两次用陆鸣的声音要吃的,云澈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个野人,好像不懂如何对话交流。
念及此处,他伸手把自己烤了半天的板栗捡起来用半只袜子装好丢过去。
小野人一跃接过,拿起就往嘴里塞,咔呲咔呲的咬开口,温热的栗子似乎让她很满意。
“媳妇儿你真好,有吃的吗?”
她一边说,一边往身边的狼嘴里塞了一个剥壳的栗子。
那头坐着有她那么高的狼大概没嚼就咽了,鼻子还在不停嗅她手里那半只袜子。
“我去给你拿。”
江洋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来的,只能尽量回忆,挑平时回答陆鸣的话,缓缓起身往门口挪。
铜锣在东屋床头,他现在无论是关堂屋门还是跑去里面拿锣都来不及,只能尽量试着给吃的。
看能不能送走这讨食的。
要是能送走,他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不就是给点儿吃的吗,又不是给不起。
“我给你拿哈,你别咬我……”
云澈挪动的方向是厨房,但他手里的剪刀没有放下。
半袜子板栗很快被她俩吃完,一人一兽再次盯向云澈。
厨房里有坐在温水里发着的面,这是王婶出门前发的,用来蒸馒头的。
此时云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拿火折子生了火,就开始下油摊油饼子,二黑夹着尾巴也不叫了,亦步亦趋跟着主人,偶尔哆嗦点尿。
也不知这野人观察云澈多久了,对他做饭的动作没有任何过激反应,一双眼里满是期待。
而她身边的狼则时而抽动鼻子,时而耳朵耸动,转头看向周围。
一张油饼很快出锅,云澈毫不犹豫地把饼和盛饼的筐子一起推到门口,然后倒退着回到灶台,继续摊油饼。
就这样一刻钟左右,半盆面没了,一人一兽越吃越来劲,都开始贴厨房门口了。
吓得二黑缩进鼓风口里不敢动弹。
云澈顶着巨大压力继续摊饼,心里只盼着王婶赶紧回来。
也是他怕昏头了。
如今这样,就算王婶带妞妞回来,对于小野人和大狼来说,也就是加个餐的事,根本无济于事。
等面盆里的面剩四分之一的时候,大狼咀嚼吞咽的动作一顿,耳朵微微动了两下,然后低头用鼻子顶了顶小野人的后脑勺。
小野人警惕地看向院门方向,又不舍地回头看看云澈和那盆剩不多的面,郑重道:
“山神,我们,吃的。”
她用手比划着,指了指面盆,又指向隔壁山神庙,还指向自己,然后转身和狼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