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带着复苏草木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严靖杰眉宇间的凝重与冰寒。寇敏昏迷在他怀中，气息微弱，眉心那枚“源种”虽暂时平静，表面却多了一道细微难察的灰色烙印，如同被标价的货物。方才那“收割者”冰冷无情的意志，依旧在他识海中回荡。
“执行者……清除不稳定因素……回收钥匙……”
这绝非修真界的手段！更像是一种……超越此界规则的系统化清理程序！幕后黑手的层次，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他必须尽快弄清这“收割”的根源，以及应对之法！寇敏等不起！
小心翼翼地将寇敏送回老宅，设下层层混沌禁制守护后，严靖杰一步踏入虚空，再次出现时，已是在那与世隔绝的山谷茅屋前。
溪水潺潺，清尘道长依旧坐在青石上，仿佛亘古未动。但当他看到严靖杰周身那内敛却浩瀚的混沌气息，以及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沉重与急切时，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混沌之心……竟已成？”清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随即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你身上有‘祂’的气息……你遇到了‘清理者’？”
“清理者？”严靖杰心中一凛，立刻将方才寇敏遭遇袭击、那冰冷意志所言尽数道出，末了沉声问道，“道长，这‘清理者’究竟是何物？幕后黑手是谁？如何才能破除那‘标记’？”
清尘道长听完，沉默良久，望着天际流云，眼中竟闪过一丝与他气质不符的……沧桑与无奈。
“果然……还是开始了。”他轻轻一叹，看向严靖杰，眼神复杂，“你可知，这方天地，并非唯一？”
严靖杰瞳孔微缩：“道长是指……天外世界？”
“不止。”清尘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揭示惊天秘辛的沉重，“我们所处的世界，或许……只是一个被‘观测’，甚至被‘管理’的……‘试验场’或者‘苗圃’。”
“什么？！”饶是严靖杰心志坚毅，也被这话震得心神摇曳！
“而那所谓的‘混沌源脉’，也并非此界天生地养之物。”清尘语不惊人死不休，“它极可能是某个更高层次的存在，投入此界的……一枚‘种子’，或者一个……‘坐标’。”
严靖杰脑海中瞬间闪过寇敏体内的“源种”，闪过那扇被封印的混沌之门，闪过“收割者”的冰冷话语……碎片拼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浮出水面！
“所以……我们严氏一族世代守护，镇压的并非单纯的灾难源头，而是在看守这枚‘外来’的种子？防止它过早苏醒，或者……被不该得到的人得到？”
“守护？或许吧。”清尘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更可能的是，你们严氏先祖，乃至更早的‘守墓人’，本身也是这盘棋中的一部分，是‘祂’选定的……看护者与筛选者。筛选出有资格接触、甚至掌控这‘混沌种子’的……‘钥匙’。”
“而寇敏体内的‘源种’……”
“那是更早时期，被投入此界的、失败的‘钥匙’候选，或者……是用于定位、激活真正‘钥匙’的……‘引信’。”清尘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你身负守护者血脉，又自行修成混沌之道，斩开门扉，已然成为了真正的‘钥匙’。而她的存在，既辅助了你，也成了‘祂’锁定你、评估你是否‘合格’的重要参照。一旦你被判定为‘不稳定因素’，或者她失去了‘引信’的价值，‘清理程序’便会启动。”
严靖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自己与寇敏的相遇、相恋，乃至如今的生死与共，难道从一开始，就笼罩在一只无形巨手的阴影之下？！
“那‘收割者’……”
“‘清理者’并非生灵，而是某种规则与能量的聚合体，是‘祂’投放在此界的‘自动化工具’。”清尘语气凝重，“它们没有感情，只执行预设指令。你方才击溃的，只是一道最低级的投影。真正的‘清理者’，其力量……不可估量。”
“如何应对？如何破除标记？”严靖杰追问核心，他不在乎什么试验场、苗圃，他只在乎如何保住寇敏！
清尘沉吟片刻，缓缓道：“两种方法。其一，彻底隐匿，避开‘祂’的观测。但混沌之门已开，你身为‘钥匙’气息已露，此法难如登天。”
“其二呢？”
“其二……”清尘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变得足够强！强到让‘祂’觉得，‘清理’你的代价远超收益，或者……强到足以打破这‘苗圃’的壁垒，直面‘祂’本身！”
“打破壁垒……”严靖杰喃喃自语，混沌之心因这狂野的念头而加速搏动。
“你如今混沌之心初成，虽潜力无穷，但距离那一步，还差得太远。”清尘泼下一盆冷水，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既已斩开门扉，便拥有了‘祂’也未能完全掌控的变数——那门后的原始混沌。那是此界唯一不受‘祂’规则完全约束的力量。善加利用，或有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取出一枚非玉非石、表面光滑如镜、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奇异符箓，递给严靖杰。
“此乃‘瞒天符’，乃贫道师门传承之物，可短暂蒙蔽天机，隔绝‘祂’的感知。但效力有限，且一旦动用更强力量，必被察觉。慎用。”
严靖杰郑重接过符箓，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异力量，深深一揖：“多谢道长！”
“去吧。”清尘摆摆手，重新闭上双眼，气息与山谷融为一体，“时间不多了。下一次‘清理’，不会太远。”
严靖杰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踏出，消失在山谷之中。
回到老宅，看着昏迷中依旧蹙着眉头的寇敏，严靖杰轻轻抚过她眉心的烙印，眼神坚定如铁。
苗圃？试验场？清理者？
无论幕后是谁，无论布局多么深远。
想动我的人，就要做好被掀翻棋盘的准备！
他盘膝坐下，将“瞒天符”置于胸前，混沌之心缓缓沉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他不再仅仅吸纳此界灵气，而是将大部分心神，沉入了与地底那扇混沌之门裂缝的连接之中，小心翼翼地引导、炼化着那门后泄露出的、不受“祂”完全掌控的原始混沌气流！
他要借助这最大的变数，在“清理者”再次降临之前，疯狂提升实力！
时间，在寂静而凶险的修炼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数月。
当严靖杰再次睁开眼时，他周身的气息愈发深邃内敛，混沌之心更加凝实，对原始混沌的掌控也精深了一层。虽未再次突破，但根基愈发雄厚，对规则的领悟也更深。
他看向寇敏，她依旧未醒，但气息平稳了许多，眉心的烙印似乎也淡了一丝。
就在这时——
他胸前的“瞒天符”，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如同冰面碎裂般的轻响！符箓表面，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纹！
严靖杰瞳孔骤缩！
几乎在符箓出现裂纹的同一时间！
黑石村上空，原本晴朗的夜空，骤然被撕裂开一道横贯东西、不知几万里的巨大裂口！裂口之后，并非星空，而是无尽的、翻滚的、由无数冰冷符文构成的灰色海洋！
一股比之前那道投影强横了何止百倍、千倍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天穹化作了磨盘，轰然降临！这一次，不再是针对寇敏，而是……牢牢锁定了刚刚结束修炼、气息无法完全收敛的严靖杰！
裂口之中，一只完全由冰冷符文构成的、漠然无情的巨大眼眸，缓缓睁开，如同上苍之眼，俯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严靖杰。
一个更加宏大、更加冰冷、不带丝毫波动的意志，响彻天地：
“检测到高优先级不稳定因素：‘钥匙’已脱离预设轨迹，解触禁忌力量。”
“执行……最高级别清理协议。”
“抹除……开始。”